《曾许诺殇》第80章


根本无法从少昊手里调动水灵。
地上的干尸都被阿珩炙烤得焦黑,化作粉末。神农族士气在惊吓中一溃千里,士兵惨叫着奔逃。
蚩尤的亲随部队虽然也害怕,却一个个都站得笔挺,没有蚩尤的命令,绝不后退。魑魅魍魉看着周围的兄弟,悲愤地嘶叫:“这到底是什么魔物?难道天真要亡我们吗?”
蚩尤脱下阿珩做给他的衣袍,将衣袍揉碎撒出,带着玉山灵气的衣袍碎片落入大地,长出了无数棵桃树,一片郁郁葱葱的桃林,带来了点点凉意,阻挡着炽热干旱的侵袭。
风伯和雨师看性子狂妄的蚩尤只防守,迟迟不出手攻击,心里约略猜到几分,对蚩尤说:“这已经是神智全失、六亲不认的魔了,你千万不可因为顾忌旧情,手下留情。”
蚩尤看了眼缓缓走过来的阿珩,“军队交给你们,立即撤退,我引她离开这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在哪里汇合?”
蚩尤答非所问地说:“我是山野蛮夫,行事随心所欲,纵情任性,能上战场,却不能治国,并不是能带给天下安宁的人。黄帝虽然私情有亏、大义不保,可君王都要这样无耻无情,才能守住王位和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打了这么多年仗,天下百姓早已经打累了,你们身为神农子民,能为神农做的也都做了,如果这次战役后,还能活着,就好好找个女人,生儿育女,过点太平日子吧。”
雨师赤松子盯着蚩尤,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蚩尤淡淡一笑,“人说高辛的诺奈将军容貌出众,才华盖世,性情文雅风流,是无数高辛仕女的香闺梦中人,可惜因为一段荒唐的男女情,终日沉浸在酒药中,成了废人。只怕那些女子们没有一个想到他会自毁容貌,自残身体,潜伏在神农将近二十年。”
风伯震惊戒备地看向雨师,雨师悚然而惊,知道蚩尤手段酷厉,他暗暗握紧兵器,准备随时自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很早就知道了。虽然你和少昊计划很周详,知道任何易容幻形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不惜毒毁容貌,伤残身体,又知道你们自小言传身教的贵族气质难以伪装,特意托名‘四世家’的赤水氏,少昊还强迫赤水氏配合他,伪造了你的出生和经历。不过我向来多疑,连自己的女人都不会轻信,何况你呢?”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反而这十几年来一直待我如兄弟?”
“如果是几百年前,我若知道你骗我,肯定立即就杀了你。可几百年前,阿珩被我逼落虞渊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能只用眼睛去看,还要用心去感受,所以我愿意给你些时间,分辨清楚你究竟是谁。这么多年,不管你是诺奈,还是赤松子,你用高辛精湛的铸造技艺为我打造精良的兵器,让神农士兵有武器对抗黄帝;你领兵作战时总是不怕死地冲在最前面,殚精竭虑帮助神农对抗轩辕。你所作所为都有利于神农,我为什么要杀你?”
雨师默默无言,紧握兵器的手渐渐松了。
蚩尤笑问:“少昊给你的任务应该是要我和黄帝两败俱伤,方便高辛从中得利,你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刚才,你明明可以不必如此尽力,虚与委蛇后悄悄离开,你却为了救魑魅魍魉,不惜对抗阿珩,以至重伤,你如今真分得清楚自己究竟是少昊的臣子诺奈,还是蚩尤的兄弟赤松子吗?”
近二十年的时光,对神族而言并不长,若太平清闲时,只是眨眼,可二十年的金戈铁马,转战四方,朝夕相处,生死相托,一起冲锋陷阵,一起饮酒大醉,一起受伤,一起欢笑……这世间,还有什么样的时光能比铁血豪情的峥嵘岁月更令人激动?还有什么样的情谊能比生死与共的袍泽之谊更深厚?
二十年前,他凭借一颗坚毅的心毒毁了自己的脸,脸没了没关系,只要心知道自己是谁就可以,二十年后,他的心却已经面目全非,他究竟是谁?蚩尤的兄弟赤松子,还是少昊的臣子诺奈?雨师神色怆然。
风伯的戒备散去,重重拍了下雨师的肩,依旧亲密地扶着雨师。确如蚩尤所说,管他是谁,反正风伯心中的雨师是好兄弟,在战场上无数次救过自己的命。
蚩尤笑了笑,“知道你是诺奈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一个人也知道。你虽然毒毁了脸,自残了身体,可她自从婚礼上见到你后,就一直在怀疑。”蚩尤望向双眼赤红、化作魔身的阿珩,“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不管有多么丑陋恐怖,只要你的心没变,在她心中,你永远都是你。”
雨师吃惊地呆住,云桑竟然早就认出了他?她一直知道他在这里?
那些模模糊糊的小细节全都清晰分明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身周总是会有彩蛾相随,有时是他孤独静坐时,蛾子会轻轻落在他的掌上,默默陪伴着他;有时是他深夜巡营时,蛾子会跟在他身侧慢慢飞舞,静静跟随着他。
无数个黑夜里,因为脸上的毒伤、身上的刀伤,即使睡梦中,他都痛苦难耐。半梦半醒中,总有夜蛾翩翩而来,萦绕在他营帐内,用磷粉涂染着他的伤口,缓解着他脸上身上的痛楚。
亦真亦假,亦梦亦幻。
梦醒后,一切了然无痕,只有榻畔坠落的蛾尸,让他怀疑自己昨夜又忘记了熄灯,以至飞蛾扑火。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原来即使远隔千里,她仍一直在耗用灵力,守护着他。
每天清晨,当别人神采奕奕地睁开眼睛时,云桑是否面色苍白、神虚力竭地从蛾阵中走出?
她究竟陪伴了他多少个孤独的夜晚?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默默守护她,她一无所知,可原来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在默默守护他,是他一无所知。
雨师冰冷的面具上,缓缓落下了一串泪珠。
随着阿珩的逼近,最外层的桃林渐渐化作了枯木,蚩尤的身子晃了一晃,脸色发白。
“我得赶紧引她离开,再不走大家都要死,你们立即撤退。”
蚩尤要走,风伯拉住他,眼中泪花滚滚:“蚩尤,你一定要回来!”魑魅魍魉等几十个兄弟,全跪在了蚩尤面前,带着后面的万人军队也纷纷跪倒。
蚩尤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不耐烦地说:“要走就走,别婆婆妈妈,哭哭啼啼,没个男人样!”他已经尽力,无愧当日对炎帝和榆罔的允诺,也无愧于八十一位兄弟歃血为盟时的豪言壮语,既然无愧天地,无愧己心,便提得起,更放得下。
蚩尤大步走向阿珩。
阿珩已经到了桃林外,桃林逐渐枯萎,蚩尤忙加大了灵力。
桃林绿意盎然,并且因为温暖,开始结出花骨朵,一朵朵桃花迅速绽放,缤纷绚烂,夺目犹如云霞,娇艳好似胭脂。
阿珩呆滞的眼中突然有了神采,表情异常痛苦。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力量,毁天灭地的力量在毁灭天地,也在毁灭她,甚至她的神识都已经被摧毁,她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只知道无意识地走着,摧毁天地,也终将被天地摧毁。
可是,当千树万树桃花缤纷绽放时,那似曾相识的绚烂明媚,惊醒了她残存的神识。
漫天绯红的桃花下,她看见了蚩尤,气宇轩昂,傲然立于桃花树下,他在等着她!
她分不清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只是恍恍惚惚地无限欢喜,好似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逢于桃花树下时,又是一年的跳花节了吗?他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吗?
蚩尤微笑地看着她,向她伸出了手,她也笑着朝蚩尤走去,她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好像跋涉了千山万水,疲惫不堪,身体很痛,心很痛,只想靠在蚩尤怀里,好好睡一觉。
她笑着向蚩尤伸出了手,想握住他的手,抓住这一次的幸福。
可是,她惊恐地看见,蚩尤脚下的大地干裂,蚩尤的肌肤被灼伤,蚩尤的手变得焦黑,犹如枯骨。
“阿珩,没有关系,过来!”蚩尤依旧伸着手,微笑着向她走来。
她恐惧地后退,是她!竟然是自己!她究竟变成了什么?
她惊慌地摸自己,却发现头上一根发丝都没有,肌肤焦黑干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她已经变成了世间最丑陋的怪物。
她抱着头,缩着身子,往后退,哀哀哭泣,眼泪却连眼眶都流不出,就已经干涸。她已经连哭泣的能力都失去了。
“阿珩,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你若是魔,我就陪你同坠魔道!”
蚩尤努力地想靠近阿珩,她却哭泣着后退躲避。
蚩尤悲伤地叫:“阿珩,不要躲我,我不怕你。”
可是我怕,怕我这个丑陋的怪物让你灰飞烟灭,阿珩一边无限眷恋地看着蚩尤,一边无限悲伤地往后退。
蚩尤看到阿珩痛苦的样子,心痛得犹如被千刀万剐。
明明彼此深爱,却连靠近都不能,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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