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拙然》第15章


桓逸微微点头,安静地沉思。
白贲又回到桌旁,从药篮里翻出一只芸豆大小的香丸,“这是解香丸,你将这只药丸放在随身的锦绣香袋里,一般的迷香都不会迷倒你,药效可持续一年,一年之后,这香丸也就挥发掉了。”
“好。”桓逸收下,放进香袋置于怀中,不由笑道,“回京之后不知道又要被无咎公子索要多少银子做药费和惊吓赔偿,可要给本王打个折扣。”
“哼,回京之后我的日子还能安生吗?回京之后我定当找个时机,偷偷溜走,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我可消受不起。”白贲冷哼。
“回京之后,本王也定会派人日夜护卫灵兰阁的安全,无咎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我一日不死,定当护公子一日周全。”桓逸目光诚恳,神情严肃。
白贲不接他的信誓,也不说话。
三日后,一行人骑马乘车,不疾不徐,向南而行。
遇到风景好的地方,几人就停车下马,游玩一番;遇到人烟稠密的镇甸,就休憩住店,找酒楼下馆子。若不是刚刚经历过险被谋杀的事件,若不是经常看到耿一介神神秘秘在桓逸耳边低语,若不是顿顿餐饮之前都要用银箸试毒,若不是任何路人不得近桓逸和白贲三尺之内,白贲简直就要以为桓逸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一路上,多半时间都是桓逸和白贲坐于马车内,有时候打开车窗看向窗外的风景,桓逸会饶有兴趣地向她问一些云游途中有意思的病例、见过的有趣的民俗,还会时不时地向她请教一些医理。
桓逸的伤口已经结痂。每次给桓逸换药对白贲来讲,都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他那结实壮硕的深麦色肌肤上有些累累的细碎伤痕,看得白贲目眩;半褪掉上衣之后散发出来的雄性味道,撩得白贲心神荡漾。他本就是调香师,对极其细微的味道都能极其敏锐地辨别,这桓逸的味道,已是深烙于心。果然是发春的年纪啊!见到点儿男色就这么没出息,白贲在心底狠狠地嘲笑自己的不淡定。
两人同坐一车之内,趁着桓逸闭目养神,白贲便偷偷地盯着他看:那好看的眉眼鼻唇,那宽阔的肩膀……她还记得桓逸带着药香的鼻息抚在她耳畔的感觉,她还记得被桓逸紧紧搂入怀中的感觉,情思荡漾、心如鹿撞、柔成春水……却恨,只有那一次拥抱!是恨桓逸还是恨她自己?
有时候白贲也胡思乱想,要不要偷着给桓逸下点“情蛊”什么的,把他拐回山中当压寨夫婿,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心中从此一心一意只装着她一个。甩甩头,也知道自己是胡思乱想了,别说森严的防护让她带不走人,就是带走了,那样受控于蛊的爱恋,她也不稀罕。矫情,就是矫情!她又暗骂了自己两句。
“无咎公子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不知何时,桓逸睁开了双眼,看着白贲又是出神又是甩头又是不屑的神情,不禁笑问——他惯常都是平板着脸,淡淡的神色,很少见到表情这么丰富的时候。
“啊?无事无事,胡思乱想而已。”白贲像被窥见了心事一般,瞬间有些窘迫,还好脸上涂着膏脂,不然定能看出她在脸红。 
“莫不是?想着娶媳妇了?”桓逸调侃他。
白贲讪笑着,难得坦然,“嘿嘿,不中亦不远矣,想着把一个人下蛊拐走,生米煮成熟饭,跟着我一心一意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身
桓逸却哑然失笑,微微皱了皱眉,不赞同道:“无咎公子看上了哪家的女子,堂堂正正上门求娶就是,为何一定要下蛊拐走、行这见不得人之事?”
白贲顿时失了继续跟他说话的兴趣,白了他一眼,意兴索然:“你真无趣。” 随即垂头不语,眼观鼻、鼻观心。
桓逸看着她,笑了笑,又闭起双目养神。
白贲也朦朦胧胧睡去。不知行了多久,听到耿一介在车窗外轻轻唤了声“王爷”,桓逸打开车窗,唇微启,“何事?”
“前方飞鸽传书,百里之内均无村镇,今夜怕是要在荒郊野外宿一夜了。已经探过,前后并无异样。”
“嗯,知道了。”桓逸点点头,回身,关上了车窗。
行至傍晚时分,经过岩岭山谷间,见一处平整的林地,金桂飘香,清溪流过。桓逸吩咐着停车下马,今晚就在这里露宿一夜。
耿一仑背着弓箭张罗去打些野味;耿一介生起了火,用铁锅取了溪水煮沸,又去马车后面取了四只木碗,供大家喝水用。
不多时就见耿一仑拎着一只肥大的野雉回来,喜笑颜开地对桓逸说,“王爷,今晚咱们可不用光啃干粮了,瞧瞧这野鸡,肥得很呐,够我们四个人吃了。”
白贲看着那肥大的野雉,心情也好得很,献宝一般地拿出一个酒葫芦,“今日中秋佳节,我身上还留着一壶隔年的梅花沁,如此幕天席地对着圆月金桂畅饮一番,也是好的。”又笑着对桓逸说,“雉肉补中益气、止泄痢、除蚁瘘,味酸性寒,这隔年的梅花沁虽有些烈,王爷也要多喝几口,中和那雉肉的寒性。这季节捕食野雉正好,若是春夏捕食,就没有滋养的功效了。”
耿一介和耿一仑商量着去溪边处理野鸡毛,白贲又返回马车内,翻出一个小罐子递给耿一仑,“这个是专门用来烤肉的香料和盐巴,遍涂这野雉的外皮和内腔,放置小半个时辰,等味道腌入肉里了再架火烤,烤熟的味道保证勾得你们口水直流。”
“无咎公子的药篮看着也不大,怎么就像百宝箱一样,一会儿变出点儿这个,一会儿拿出点那个的。”耿一仑接过香料罐子,笑得合不拢嘴。
桓逸端坐石上盛了碗水喝,坐姿优雅,举止贵气,神情也极为放松,微眯着双眸欣赏这样如画的黄昏风景:落日熔金,远山含黛,山岩之上隐约可闻啾啾鸟鸣;绿草如茵,木樨芬芳,空谷之中依稀可辨汩汩水声。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蹲在耿氏兄弟身边看着他们处理鸡毛的白贲,觉得他比在京城时要开朗许多,也活泼许多,有时候甚至有些孩子气,虽然脸上放佛戴了面具一样没有太多表情,行为却不再那么拘束老成——想来是因为不用顶着灵兰阁大当家的身份示人,也不用故作深沉以威慑众人,又在这半游玩的氛围中,便放开了许多,毕竟才十九岁不是,有些活泼的心性才是正常的。
一个时辰之后,暮野四合,圆月渐升,四个人围在火旁分食烤雉。
“无咎公子,你这个香料真是绝了,好香啊!这个小罐子里剩下的你就送了我好不好?”耿一仑扯下了一条野鸡腿递给桓逸,又扯下另一条递给白贲。
白贲正忙着给大家的木碗里倒酒,倒也爽快,“送你便送你,不过以后有机会还要一起烤肉吃,你这烤肉的手艺真是太棒了,火候刚刚好啊,外酥里嫩,咬一口满嘴流油!”
“无咎公子这酒,果真不错!”少言的耿一介也不由得赞了一句。
桓逸淡笑着吃肉喝酒,看白贲今晚很是有些亢奋又很大方,“等回京城,耿大哥和耿小哥来我府上,给你们一人抱一坛子回去,都是我独门配方自己酿的,外面可是喝不到的。”
“如此,就先谢过无咎公子了。”耿一仑喝了一大口梅花沁,生怕白贲反悔一样地赶紧道谢。
“有肉有酒有月有桂香,也该有诗词啊!今日可是中秋佳节!”白贲自顾地喝了一大口酒,站起身来,慢慢踱步,用他那清越的嗓音念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此时此地,中秋木樨,易安的词,确实应景。”桓逸笑着,看向白贲的眼神里都带着笑。
“月待圆时花正好,花将残后月还亏——现在的桂花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想来翠岫也该带着丫鬟们采摘桂花做‘桂花酿’了,等春节前后,那‘桂花酿’也就好了,到时候送你们一人一壶,保管你们醉得乐不思蜀!”
“真的?可说定了,不许反悔,别是今日多喝了几口酒,明天清醒了就不认账了,我们这里可有三个人作证呢。”耿一仑本就对白贲有好感,又赶上今日白贲如此大方,他也乐得高兴,恨不得多从白贲身上套些宝贝过来。
“黄不了你的便是!哼!”白贲冷哼一声,虽是冷哼,却也是高兴的。
“王爷可还记得贞和四年,我们在定州城内同将士们一起过中秋,那一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将士们刚刚剿灭了西闽的一万人马,那是这些年我们歼敌最多的一次,大家兴致都很高昂,那一晚上真是尽兴,也颇解这些年的怨气!我每到中秋,就会想起那天晚上。”耿一介抬头看着天上的大月亮,神思飞远,难得开口说了这许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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