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世宠爱》第5章


米关原本只是想商量,却想不到宇文欢给她这样的答复。
她微怔,犹豫起来。
几天后,宇文妈妈听到了这个消息,忙打电话给她:“米关,听说你想搬到别处去住?我和你爸爸很支持你这么做。搬出去,或许会好一点。”
原本动摇的心更加静不下来。米关也觉得,自己似乎已没了住在这里的理由。
……
一周后,米关便亲自着手,开始整理家里的所有物品。
这个记载着她和乐乐短暂而快乐时光的屋子。乐乐曾在日记里说,他觉得婚后是他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米关曾偷偷看过那篇日记,她在背地里偷偷地笑他——人的一生那么长,他和她还有无数的好日子过,怎可能,那会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想不到,一语成谶。
谁能忍受花儿开到最盛的时候突然死去。谁能忍受原可以无限延长的幸福会戛然而止。
米关收拾着乐乐每一件遗留的物品,每一件她都舍不得丢弃。她把它们装进一只大箱子里,随家政公司运到新的居处。
新的居处即是宇文欢所提过的那所空房子。
米关对它的来历不疑有他。在她对宇文欢浅淡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一个不按理出牌的家伙。
他和乐乐不同。高中时,乐乐成绩向来名列前茅,优良稳定,他却偏科厉害,他理科成绩一骑绝尘,文科却连及格都困难。后来,他高三时迷上电脑,于是大学顺理成章地选择了计算机系。
等到大三时,两名相熟的学长问他要不要一起合伙注册一个开发网络游戏的公司,他加入了。经过大三整整一年,他开发出了第一套游戏。
那套网络游戏米关和乐乐有段时间曾相当沉迷其中。连乐乐都想不到,看似冷言少语的欢会做出那样爆笑过瘾的游戏。它填补了国内游戏市场的一个空白,它大受欢迎,热卖特卖。
它使得宇文欢在升入大四那年就赚出了一房一车。大学毕业,他顺理成章地搬了出去。
想来米关就惭愧,那时她和乐乐还在为毕业去向焦头烂额。毕业两个月后,她和乐乐注册结婚,宇文欢出手便是一套百平米的居室送给他们,作为结婚礼物。
这次住他的房子,神经向来大条的米关终于觉得不好意思。在新的居处收拾东西时,她对宇文欢说:“这样吧,我付你房租,你随便开价好了。”
宇文欢本想说不必,话到嘴边却停了停。他抬眼,迎上米关的眼神。
“很感谢你给我房子住。”米关说罢握紧手心,她感到莫名紧张。
对这个和乐乐有着相似容貌相反性情的家伙,她始终觉得不安,何况笼在那样一双清冷莫测的眼神下——宇文欢的眼睛是近似子夜的墨黑,看起人来总是冷冷的、定定的,和宇文乐剔透灵转、总是盈满笑意的琥珀色眸子完全不同。
米关有些想不通,这个人,在同龄人里他也算得上是年少得志,却不知怎的,他总是独来独往的,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名为欢,却终日无甚欢颜。
米关又等了须臾,正想出言提醒,宇文欢却淡淡地报出了一个数目。
米关睁大眼睛,对其数目的低廉感到吃惊。
“这样很公平,你算是帮我照看房子。”宇文欢语气平平道。
米关一时说不出话来,左手握右手,她开始转动婚戒。
米关每当束手无措,便会神经质地转动无名指的戒指,那是她的婚戒。就像当年一做错事就会躲到乐乐身后不肯出来一样,她转动婚戒就是在向乐乐祈求帮助。
这个笨女人,她的脑袋不会比一只汽球更复杂。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独立思考,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照顾好?
宇文欢敛眉,避开她的眼神。
他们不再交谈。宇文欢对满地的私人生活用品插不上手,于是他便去整理厨房和盥洗室。他做得很慢,像是刻意拖延时间。
等到一切整理妥当,宇文欢走到客厅,一看到室内布置,他就怔住了。
宇文欢很少会感到吃惊,能让他神色为之变动,那事自是诡异到一定境界了。
米关一切都没有假以他人之手,一切都是她亲自收整。她整理得很快——像是把另一个烂熟于心的环境完完整整地Copy过来,毫无变动,毫无犹疑,甚至她是出于潜意识,一切都是不自知的。
宇文欢心神微乱,伸手推开横在门前的小茶几。
米关抬头看了他一眼,迎上他复杂怪异的神色,不由得一怔。
米关顺着他的目光一一望去。渐渐地,她面色苍白起来。乐乐的火车模型摆在玻璃橱里,乐乐的冲浪板挂在墙上,乐乐的照片挂在床头……屋子里似乎充斥着乐乐身上那海浪般清爽的气息。
米关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居然把乐乐生前遗留的东西全都搬来,放在和原先一模一样的地方。
这所房子看上去和原先并没有任何区别。
像是被层层荆棘包裹,一阵阵尖锐而又绵长的刺痛袭中了米关。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掩饰地从面颊滑落,她悄无声息,泪落满面。
要她怎么舍得丢开——乐乐带给她一串最为缤纷闪亮的日子,她剪成一个个片段,贴心收藏。那串鲜活的回忆,她拼命去珍藏还来不及,哪里又丢得了。
她怕乐乐回来,会不认识这里。她怕乐乐不回来,留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如果、如果那天他没有去工地视察……”米关发出低低的呜咽,“如果……他有戴好安全头盔……”如果,楼上的建筑工人没有一时失手让大块砖石砸落下来……
“他说过要陪我一世……怎可以就这样死去……”她蹲下身,终于呜咽饮泣——悲伤透顶的,孩子式的哭法。哭声里满是栖惶哀切和难以消失的恐惧。
宇文欢在旁边看着她落泪。隔着近两米的距离,他只能冷冷清清地观望。
安慰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第4章
十七岁——
在宇文欢的记忆里,那年夏天或许是他生命中最为燠热漫长的一季。
像是沾染到漫天流火,无数焦灼躁动的情绪流动在他的经脉里,没有出口,尤为肆烈。
那天,宇文欢站在露台上无意中往楼下一看,就见乐乐和小女朋友坐在花园里。那段时间,欢一见到她就会有白天变黑夜的感觉。身在暗处,他却定定地望着她,肆无忌惮。
宇文欢看到他们的身影半掩在浓密的凤凰树下。女孩正向她的恋人撒娇,她爬到他的腿上,两只小腿悬空晃啊晃,脸蛋贴在他的胸前又蹂又蹭,再天真的宠物也不会比她更热情。
明明离得够远,宇文欢的耳朵却仿佛听到了她低低的嬉笑声。没来由的,他只觉得心浮气躁。
欢旋身进书房。他平躺到清凉的柚木地板上,枕着胳膊闭上眼睛,努力让情绪平复。
意识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以及他已慢慢熟悉了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欢心跳无意识加快,却没有睁开眼。他听到书桌抽屉被翻动的声响,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没几下,一切声响就静止了,对方似乎已注意到了躺在地板上的人。
欢依旧闭着眼,他在心里警告上帝:统统都闭嘴,让我清净!他不想张开眼,他谁也不想理会。
过了几秒,欢依稀觉得有一件柔软的布料盖到了自己身上。她又认错人了吗?宇文欢迅速张开眼,冷冷地瞪过去。
见他张眼,她蓦地冲他一笑,牙齿雪白,笑容极亮。
下一秒,她便起身,轻快地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出了书房。远远的,可以听到她在嚷嚷:“乐乐,乐乐,你的棋盘不在书房里!”
宇文欢慢慢地坐起身。他怔怔地坐在地板上,怔怔地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薄毯。
那张毫无矫作、浑无心机的率真一笑,刹那成劫,如闪电般袭中了他。
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她对人的好,从不掩饰毫无造作。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完全是一个小女人。她不理智不冷静甚至不够坚强,她身上的缺点和优点总是以矛盾而又尖锐的对比性存在着,瑕瑜互见。一如她雪白的齿乌黑的眸蜜色的肌肤,如此鲜活明媚。
欢一直怀疑她是没有心的——她没有心,她不知道,自己一个看似无意的小小行为,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就是那样的米关,就是那毫无矫饰的一瞬间,他原本已摇摇欲坠的城池顿时轰然沦陷。
自此,死心塌地。
宇文欢今天休息在家。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手一翻,目光缓缓落定。
摊开的这一页,是卷下的一篇《惑溺》:“荀奉倩与妇甚笃。冬日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
宇文欢静下心,来回默诵两遍,一瞬间便想了个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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