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城池》第42章


有来,她与我不可能再在一起,我从此看不到她孤独的背影,我也兑现不了将她带走的梦想。
楼下的花园里有人在闹分手,他们互相争吵着,指责对方的缺点,一副“我若离去后会无期”的姿态。我心情麻木地俯瞰着,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着,仿佛生命缺失了一部分。
从初二那天暑假开始,一直到现在,五年的时间像梦魇一样过去了,我从未向简洁表白过,一直远远地观望着她。如果我们就此分道扬镳,走上迥然不同的生命轨迹,是不是不再有人知道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恋?
第二批本科志愿填报的那天,简洁还是没有来,此时各个班级来往通畅,我假意去找卫薇,找到简洁的座位。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课桌,上面干净整洁,没有什么污渍,桌角有两个圆珠笔字:简洁。
我在政史班教室里逗留很长时间,连卫薇都察觉到我心中所想,她嘟着嘴巴,狐疑地提醒道:“这个是简洁的位子。”
我说:“我知道。”
卫薇叹了一口气,说:“唉,真可惜,没有想到她会放弃保送名额,更没有想到她高考时会发生那么一个意外。”
旁边有人插话道:“她考试前十分钟还弄丢笔袋呢,被人送到实物招领处,广播里通知她去拿的。”
“哦?我怎么没有听到?”卫薇惊诧地问道。
“广播了好几次呢,我猜她是因为考前发现文具丢了,所以才紧张过度的。”
“不是已经通知她去拿了吗?这心理素质真是……”卫薇说到这里,露出不屑的表情,“她总是那么清高,有点自命不凡,拿到保送名额居然还放弃,你看,现在跩不起来了吧?”
我再也不愿听下去了,起身离开政史班教室,迅速穿过生活三年的校园,毫不眷恋地离开学校。简洁没有来填写志愿表,也就是说她决意弃学,用这种自伤的方式否定这次高考成绩。我跑到她家的蛋糕店,看见她的母亲独自在店里忙活,她看到我以后礼貌地笑道:“你好,要买蛋糕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来找简洁,她为什么不去填报志愿?”
女人的脸色有些沉了下去,她冷冷地说:“小洁去她外婆家了,远着呢,没有时间回来填什么志愿。”
我无言以对,我知道简洁的外婆住在外省,即使我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填报志愿的时间早就过去了。我转身独自往回走着,心情十分懊恼,看谁都不顺眼。
我最喜欢的女孩陷入如此境地,你们还笑得这么开心!我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低着头往回走,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看,章鱼正在他家阁楼上冲我招手。
我推开他家的的铁门,直奔阁楼上他的房间,他一看见我就兴奋不已,大声宣布说:“我想好了,我准备填报M学院的装潢设计专业,和盈盈一起!”
“哦。”我沮丧地敷衍道。
没有想到他更加得意了,眉飞色舞地炫耀道:“羡慕吧?忌妒吧?以后我和我家盈盈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你只能和简洁挥手说拜拜了!”
我忍气吞声着,心里却憋着一团火,不料这厮越说越来劲,喋喋不休。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威胁道:“你别太过分!老子已经跟你说过了,规规矩矩上你的名牌S大,别跟着冒盈盈到处跑,是不是离开女人你就活不下去了?S大的女生多的是,你盯着一冒盈盈不放,你是不是准备这一辈子就死在她身上了?”
章鱼没有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的火,满头雾水却又一脸坚毅,这种看似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表情让我更加恼火,我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哼笑道:“你以为老子阻止你填报M学院是忌妒你?你认为你和冒盈盈的恋爱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老子忌妒的?你又以为你那个冰清玉洁的冒盈盈是一个什么好女人?”
“她怎么了?”章鱼皱起眉头,怒问道。
“她在你面前是一清纯少女,娇滴滴的什么都听你的,可是你知道吗?她从来就没有把你当一回事!”
“你凭什么这么说?!”章鱼用拳头顶着我的胸口,我反而不再忌讳,将以往在心里憋得难受的话尽数吼了出来。
“你那天叫我去劝她不要分手,她提出的条件是和我勾搭,这样的女人你也要?”
话说到这里,章鱼已经明白事实真相,他一记重拳砸在我的胸口上,我一个趔趄倒在地板上,疼得我差点窒息而死。他上前一步,用膝盖压住我的胸口,又一次提起拳头:“那么你有没有碰她?”
“你难道不信我?”我的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一次又一次劝你和她分手,但你就是不听,我只能和她达成交易,我每个月给她钱,她才安心地和你待在一起!”
章鱼的拳头落了下来,到了半空中又停住了,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微微颤抖着,最终他放弃了。他站了起来,说:“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合伙骗我这么久,亏我一直把你当兄弟,做人做到这份上真是失败!你走吧,以后我们就不是什么兄弟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下楼去了,走到大街上我抬头望了一眼阁楼窗口,章鱼正站在窗口冷冷地看着我。再见了,我的兄弟,我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兄弟,感谢你陪我走过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分道扬镳了。
既然大家都要散了,那么该散的都散了吧。我走在盘山公路上,回望夕阳余晖下的兆宁镇,忽然一阵悲伤涌上来。这份悲伤来得过分猛烈,像万千铁蹄叩敲着我的内心,我找了一块地界碑坐着,不想哭不想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乱七八糟。简洁不见了,章鱼与我绝交了,我也要远离这个地方离开这些人,去另一座城市开拓新的生活,对我这种失去回忆就会死的人而言,这无异于一次重新投胎。
为了散心,我向父亲要了一次毕业旅行的机会,独自去青岛游玩,一个人住在海边的酒店,却没有玩出什么乐趣。我每天上午十点多才起床,出去觅食,下午在海滩上转几圈,傍晚在夕阳下装一会儿深沉,再填一下肚子就回宾馆上网看电视,折腾到半夜一两点才睡觉。
F大的录取通知书已经送到我市区的家里,我妈签了快递单,给了对方一百块喜钱,但她仍然不太高兴。我本来就是可以保送F大的,她认为我应该报考其他名校,以此来向学校剥夺我保送资格的行为表示不屑——成年人闹起性子来比孩子还要孩子气。
卫薇顺利地进入H大,与F大仅仅一墙之隔的学校,她叫我去参加她的庆祝宴会,我没兴趣去,推托正在青岛游玩。我可以想象出,他们班的同学在酒席上必然会提及简洁在考场的失利,甚至会调侃揶揄,仿佛在谈论一个天边的陌生人。
章鱼最终采纳我的建议,放弃M学院,选择S大。对于我们关系的决裂,我十分痛心,我却不后悔这样的选择。倘若他跟着冒盈盈进入名不经传的M学院,兴许短期内就会遭遇各种变故,届时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这个兄弟当得几乎一无是处。现在他想起我,可能会恨得咬牙切齿,恨我骗他,恨我强行将他的梦想绞碎,恨我在瞬间扼死他的友情与爱情。
父母给我举办庆功宴时,我不得不从青岛返回,来庆贺的人非常多,有政府官员有企业老板有亲戚朋友,出手的红包里少则四五百,多则几千。我爸说这些钱都可以存入我的个人账户,作为我大学四年的教育基金,教育基金这名字听上去真是好听,其实就是零用钱储备呗。如果我把上海那套房子整体租出去,每个月又是几千入账,我上大学等于在上班了。
新生报名那天,我爸原本打算开车送我去上海,但是我担心政府牌照过于耀眼,影响不太好,于是我让我妈送我。当我出现在校园里,才发现满眼都是政府配车,甚至还有公检法部门蓝白相间的执法车辆,他们不是来视察,而是来送孩子的。大家都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似乎要在第一天就要将别人压倒在地,我真想登高处振臂一呼“老子是考进来的”。
我妈带我去领了被褥,买齐日用品,整理好一切之后就开车返回,我则与宿舍的同学迅速打成一片。宿舍里有六个人,他们有的是上海本地人,有的是从外省跋山涉水坐了一两天火车才按时到校报到的。那位上海本地仁兄十分不解地问道:“坐飞机嘛,飞机快得多,两个小时就到了!”
“飞机?”坐火车过来的兄弟一脸迷茫,“坐飞机很贵的,听说要一千多块钱,坐火车只要五百块……”
“不就差五百多块钱嘛,你就为了这点钱,在闷罐车里待两天啊?”上海仁兄仍然无法理解,不过他此生都无法理解另一个世界的人的金钱观是怎样的。
卫薇今天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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