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月》第46章

“如果爹爹让你回来，你可愿意？”纳兰福瑞几百次地想过该如何说出这句话，却不知道，这句话吐出之后，竟也是万千不愿在心头。
纳兰闻言自是一愣，这个想法，她却是从来不曾想过。她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即便是错了，她也希望拧成对的人，更何况，这事牵扯的是她的一生，和那个人。
沉默，在父女间蔓延。
闺女的脸色，当爹的又岂会不知，可如果无法周全的情况下，护犊更该是天性不是吗？若是宫里三股子劲全搅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事情会怎样收场。
“最坏，会是怎样？”纳兰紧了紧嗓子，她想知道，是因为木头本身还是这件事本事让爹做了这样的决定。
“最坏，最坏便是封了那个寨子，还有那里的人。”纳兰福瑞并没有隐瞒，到了这儿，女儿有知道的权利。宫里做事，面子要命，里子更要命，而莽山的那笔财富是货真价实的里子，面子，那未谋面的女婿的出身便该是皇家不想让世人知道的。
本来，如果只有四爷知道，这事便可大可小。
纳兰福瑞又是一声叹，阻住了纳兰张口欲出的话。
若是如此，自己的一意前行，赌上的便会是整个纳兰王府的人。
“丫头，爹爹不怕事，可是，做任何事情之前总要估量一下是否值当，你老实说，这成亲半载那人待你如何？”纳兰福瑞的话隐隐地有些激动，是了，这半年来他是日也盼夜也盼，可是，没有回门，连女婿的面也没有见到，女儿的信里并没有流露过属于新婚该有的一丝半点的情绪，这荒山野岭里出来的人，多半是没有好好待她的。而这些，纳兰福瑞的心头疙瘩是越结越大，直至这次的这件事出来。
第　109　章
“就是待你好也便罢了，拼得一拼，也指不定就真是咱们是输家。可是。”纳兰福瑞又是一仰脖，黄酒下肚，老脸便也有泛红。
纳兰知道，爹爹越是喝得急便越是容易醉，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劝，这离家千里的地方，父女俩就是醉一场也没什么的，更何况，她现在也想醉掉算了，她知道，她要做的就是让爹爹相信莽山人待自己好，那人待自己好，可是，现下的境遇又怎能证明，这样的时候，便是让穆虎来面对她这个王爷爹爹，都是千难万难的事。
莽山人排外，排的便是她这样的家，初至莽山，婆婆的态度便能说明一切，穆虎虽一直瞒在鼓里，但，那样的身世，又怎能奢望他为自己去接受？
两人之间，缝缝补补的，从来就是自己，他只是被动的，接受的，她在他的心里，有多少的份量，她都不知道，又怎敢摆在爹爹的面前？
酒入喉，激出的却是泪。
午后的时光，很美，也很容易醉。
孙掌柜夫妇俩分别将这两人送回房里，本来，主子的信他是不看的，可是就压在桌子上，他壮着胆子看了，看完，便也只是一声长叹。
莽山，穆虎用过饭后便到了母亲的房里坐了会儿，逗了会小家伙后便也就回了房。
因为席间母亲问起纳兰，他才知道，纳兰此番出山，跟家里都没有提起。娘的眉头有些不快，他曾想替她说上两句，但毕竟是小辈，又是纳兰想得不周，也就做罢。
说也奇怪，这娘亲虽对纳兰亲厚了许多，但本来这样的小事是不值得老人家不愉快，可偏偏有些事摆到了纳兰的身上，便就透着几分古怪。
不知不觉间，心思绕在妻子身上好长一会儿的时间，才醒觉，他从来不曾在除了母亲和叶子之外的女人身上这么多次发过呆。
又细想，终是自己家的婆娘，就是这般想着，仿佛也是正常的，那穆扬时刻把叶子挂在嘴边的模样不也是大伙儿经常打趣的么。
不知她为什么要在年前的时候出山？似乎她行前有话要说的模样，此番想来，倒真是有些古怪。
没多久，门外有声响，是莫非和靳岩。
果然，他打开门，两人正齐齐站在门口。
“进来吧。”穆虎让两人进了屋，也没有再合上门。
“嫂子呢？”莫非探了探头，随口问了句。
“不在。”穆虎应了声，便坐了下来。莫非见爷有些不想说的模样，直觉是不高兴了，便也就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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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虎见两人有话的模样，便径直坐在一侧。
“爷，年后，便要进山了吧。”靳岩见莫非玩着手指头，知道是不敢说话，自己只好顶了上去。
穆虎点了点头，这事，原就是说好了的，年后叶子便能参与行事，这样，总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没有不妥吧？”莫非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虽说爷在他心里的权威是无可取代的，但是，若是少夫人有异议的地方，他现在习惯性地会打上个小问号。
穆虎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莫非，见他缩了缩肩，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我是见嫂子那日在堂上有话要说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莫非硬着头皮，那日在议事的时候，虽说纳兰没有说什么，但跟在她身边有些时日，她必是有话要说，而且是关于此次进山的事。
穆虎下意识地抚着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莫非都能感受出她的异样，这种感觉有些说不出的不快，但是，他是决策人，何况又是议定了的事，怎么说，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她没说什么。”似乎是有解释的必要，他这般说着，是在开解他们，也是在开解自己。她是没怎么说，但是连莫非都看出她的不赞同。
“进山的名单，可以定了吗？”靳岩见话题没有再深究的必要，便就细节开始讨论，首要的，便是确定进山的名单。
“你和莫非先拟个人选，然后让莫叔把把关。”他相信身边这些人，这些事，于他似乎在一时间失了兴致。
余下无话，两人见他不郁的样子，便都辞了出去，先前的时日，爷似乎有了些笑模样，但这几日里似乎更阴沉了些，也不知道两夫妻是不是闹别扭了，这少夫人不打招呼就出了山，怎么说，都有些不对劲。
酒后，是宿醉后的头疼欲裂，纳兰没有一丝想起身的念头，她无力地躺着，好久，没有这般地放纵自己。
她是该要做些努力的，为了他，那里，毕竟是她的另一个家。这个坚持在醒后的这一刻无比坚定，却又如此地无从着手，爹爹一直是她最有力的助力，可显然，若是见不到穆虎本人，看到他对她的好，爹爹的态度是难有改变的。
如何在外人伸手进来之前，解决眼下的这个问题就显得无比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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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面对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坎，她一直以为，只要给她时间，她会给爱她的亲人一个答案，可是显然，老天爷并不给她时间。
无力感无边无际地蔓延，她在莽山以外，崩得太久的坚强越来越容易地出现裂缝。
又是好些时候，直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那是爹来了。
脚步沉稳，即使在当下，她的爹爹依旧稳如泰山般，她吸了口气，起了身。
门轻叩，旋即开了来。
暗色中，爹掌着一支烛台进门。
“好些了吧。”纳兰王爷一面让孙嫂把吃食放在外头的桌上，一边朝里走来，“也该起来吃些东西才不致于饿坏身子的。”
身子？纳兰脑中一闪念，却没抓住。
“嗯。”披衣下床，见爹已将室内的烛火都给点上，便就步出外间。
“爹，您也还没用饭吧。”分别盛了两碗粥，一碗推至纳兰王爷的跟前。
孙嫂退了出去，屋里就余下两父女。
“用心吃饭，天大的事也大不过饭不是？”
纳兰福瑞要说出口的话，却被女儿惟妙惟肖地学了出来，不由一笑。纳兰见逗笑了爹爹，心头也自是一松。这句话，从小到大，凡是有遇到什么事，爹爹总是会来上一句，此时说来，竟发现，原来是这么地怀念。
孙嫂是用了心的，饭菜烧得家常，却很可口。纳兰虽然胃口不佳，也吃了七八分饱。
“爹，回家吧，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用过饭后，有些话，便不得不说了。
纳兰福瑞只是挑了挑眉，这闺女从小到大也从来就没让他省心过，会乖乖听话才是怪事。
“喔？”
“出来两天了，我想该回去了。”纳兰低着头，这话，有点伤人了。
“喔。”纳兰听得出来，爹爹的声调明显沉下了许多。
“我说了要在这过年，便是在这过年了，你要舍得下我一个人在这过这个年，你现在就可以走啊，我绝不拦着。”
有点使性子的调调，这一贯是爹向她撒娇的口吻，在此刻听来，纳兰却知道，里头多了些决绝的意味，这个认知，让她备觉沮丧。
“爹爹。”纳兰唤了声，却接不下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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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除了一双大脚，让她无措的事情还有这么多，无力感，再一次深深地撞入她的心底。可是，若要是现在妥协，爹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