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江山》第212章


“太后怀疑司大人、卫大人,甚至怀疑连皇上跟前的王顺、尚仪局的绯冉尽是薄家暗桩,薄家人可谓一手遮天,但当前却仅是昏迷皇上、软禁太后,兴许等得就是王爷自投罗网,您万万不可贸然回朝。您一日不回去,薄家人就绝对不敢谋害皇上和太后。”
他淡哂:“本王当然不会立即回朝,西北战势正炽,本王怎能轻易撤军?本王修书一封,你捎给德亲王,防他在一无所知地回到天都,成为薄家人的俎上鱼肉。”
至于你薄光,本王早晚亦将会你一会,但愿届时你莫后悔自己选择了这条不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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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急于率兵返亦,仍须调整作战部署,从原先的稳扎稳打,改求速战速决。胥允执与西北部落的可汗容止商议了两天两夜,决定用当地草原处处可见成群结队的野马设阵,重溃叛军。
先遣大量富有经验的牧马人收纳万匹野马于围栏中待用,同时暗中向当地村民购买大量破衣旧棉,扎成数以千计的人形,着叛军服饰,腹藏香美草料立于原野,后牧马人策使野马前往,撞倒布人,即有美味可食。
如此循环往复,一月下来,这些野马已食髓知味,每听牧马人的鞭梢之声,即群情欢啸,势如出闸的洪水向前涌动。
然后,决战之日来临,当鞭梢挥动,现万马奔腾,将叛军淹没其中……
结果不言自明,官军大胜。且经此一役,叛军元气大伤,不得不低首求和。
容止大赞明亲王此计绝妙,诘询兵书战策师从哪家。
他赫然想起,当年薄呈衍曾设法调动山林间的猴群向叛军投掷山果石子,以此以少胜多,阻住叛军北上之路……他的野马阵,有多少是借鉴了薄家人的智慧?
既然叛军平定,自是班师回朝。他这边才将大军休整完毕,集结一处,忽然有惊讯报来——
“王爷,宁王胥睦领西疆国人马,号称遵奉先帝遗诏,讨伐窃国之贼,正欲向天都城进发!”
七七章
那道遗诏的公布,比薄光预先的设定略早一步。
至于契机,是因为商相的出现。
当天子缠绵病榻趁逾一个月后,对个中始末最是知悉的商相终于坐不住自家那把致仕赋闲的楠木雕花大椅,进宫求见太后。
太后宫中的伍福全来到了盛兴门前,言:近来暑气渐盛,太后沉疾来袭,着实不宜劳神耗损,待凤体康愈后方宜再见外臣。
商相改为请求探视皇上,却出乎预料的顺利,毫无阻碍地直达明元殿。
王顺在殿前恭身迎候,送至天子寝殿。
“老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坐在龙床之侧正为天子拭手试面的周后闻声转首,含笑道:“商相不必多礼,快坐下说话。外间暑热正盛,王顺,去为商相端一碗酸梅汤消消暑气。”
“微臣谢娘娘。”商相平身。他对这位住日的淑妃了解并不甚多,只知她寡言少语,处事怯懦。今日贵为皇后,居然颇有大家之态,倒是难得。“请问娘娘,皇上龙体如何?近来可有醒来之时?”
周后颔首:“两个值夜的小太监曾先后两位向本后报皇上醒来的消息,无奈两次醒来的时辰俱太过短暂,待本宫赶过来的时候,皇上又睡了过去。江御使道,皇上经脉已经舒通,如今是气血稍弱,精神难济,只待切中病理,对症下药,必得大好。好在贤妃妹妹和江御使正在调制新的药方,皇日不日即可痊愈。”
商相微怔:“贤妃娘娘也在为皇上诊治么?”
“是呢,多亏有她,不然本宫既要照顾太后,又要照顾皇上,两头兼顾,只怕哪头也不能尽善尽美。”
商相以眼角余光细眄皇后神色,不由更为纳罕:这位娘娘意态舒适,眉目自信,每言每字皆似发自肺腑,丝毫未见傀儡人物的拘禁窘迫,莫非……
也是薄光的同盟其一?
此念方动,商相自己竟也打个冷颤,倘若薄光连与皇上夫妻多年的宫中嫔妃也能收为己用,甚至助其损及龙体,谁知她在天都城还有多少身居枢纽之位的同盟?
“商相来了么?”薄光托着一盅药汤悄然进殿。
后者敛袄揖首:“老臣恭请贤妃娘娘安好。”
她颔首:“商相少礼。待本宫服侍皇上用药后,再来问候商相。”
“这……”商相微蹙苍眉,“这药可曾试过?”
薄光轻掀秀眉:“正要试。”言讫,她将托盘置于龙床侧的几案,一手持匙,将药汤喂进自己口中。
周后笑道:“每一回贤妃妹妹都是自己试药,这份忠心后宫嫔妃中少有人及。”
商相垂睑,揖礼道:“是,老臣失礼,请娘娘恕罪。”
“商相担心得是皇上龙体,何罪之有?”薄光浅哂,“不过,本宫在皇上身边已非一日两日,商相的担心似乎晚了许多。”
“……”这位,亦非才从尚宁城归来的那个小女子。
他径自沉默,看薄光将药汤亲自喂入天子口内,一匙一匙,细腻而柔缓,真若在侍奉自己心爱的男子。细密的长睫,挡住了眸内的所有真实,挑起的唇角令得酒窝微现,浮漾些许温柔……
这温柔,当真是对天子的两分真情,还是对一个已经陷落自己网中猎物的怜惘?
“商相难得进宫,本宫想邀商相喝杯清茶,可否到西便殿小坐?”薄光道。
“老臣遵命。”他起身向天子龙床揖礼,“老臣拜别皇上,拜别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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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便殿,如今形同薄光半所寝宫。
她体谅老臣盘坐不宜,弃板足长案畔的绫锦蒲团不用,改坐窗下罗汉榻,商相则踞于对案的高背方椅。
“商相今日虽先求见太后,再来见皇上,其实真正想见的,只是薄光罢?”她捏起榻案棋盘上的两枚棋子,一黑一白,自行布局。
商相淡笑:“娘娘当年得以回到天都,是老臣向太后力荐。如今大错铸成,悔之晚矣。”
“商相真是坦白。”她嫣然,纤指落下一子。
商相眸光落在那张棋盘上,道:“老臣想问,您想将大燕带往何方?”
“商相料神如神,何妨猜上一猜。”
“老臣若有这等本事,当日又岂会为偿一己的悔意劝太后赦免娘娘姐妹?”
她低笑:“商相当真没有料到今日么?”
“……娘娘此话何解?”
“薄光认为,能够料到今日的,当世当有两人,商相位列其一。”
难得地,老相爷满面错愕。
她纤指捏子,审视楸枰格局,悠悠然然道:“商相至今以来冷眼旁观,不过是想看薄家的女儿到底有几分能量,到底走到几时。难道在这个过程中,你从未想过薄光有一日势必变成今日的薄光?”
顿时,商相如老僧入定,哑口无言。
“商相想防薄光,早在薄光成为明亲王妃时,便该阻止。”
“原来……”老相爷放声长喟,“在那个时候,您从进府到出府,皆是娘娘计划中的一部分?”
她忖了忖,道:“进府或许是顺势,出府却是必然。我需要知道历经三年分别后的明亲王发生了多少改变,需要知道自己该何击溃那个庞然大物。毕竟,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劲敌。”
“最大的劲敌……不是皇上?不是太后?”转眼间,商相又溺陷困惑。
“皇上和太后当然是劲敌,但比及他们,明亲王才是我必须摧毁的。”
“因为娘娘因爱生恨?”
她笑,嫣然间眉眼弯弯,笋指落下,席卷半壁江山。
商相盯着那盘自相残杀的棋局,心中一惊:“娘娘是想将大燕引入战火纷飞?”
“商相也低估薄家女儿的心胸呢。我若想,何须等到今日?只须将我身为御诏时聆听天子会晤兵部臣工时,知悉的那份大燕布防全舆图卖给异邦,不费半点力气,便可把大燕推进战乱。”
商相背后倏地泛冷。
“我是爹爹的女儿,爹爹的一生皆致力于如何繁盛这个国家,我若毁了它,将来如何面见爹爹?”她手底落棋稍缓,步步皆留余地,“我啊,非但不毁,还将使它繁荣太平。”
商相倏立,长揖道:“娘娘,微臣劝您此时收手还来得及,老臣愿将娘娘平安送出天都,并在圣上面前为您遮掩此事。”
“我若不听呢?”
“如果娘娘一意孤行,老臣将……”
“将如何?”薄光挑眉。
商相扬首,一字一句:“当年娘娘与容妃娘娘回宫时,太后惟恐容妃娘娘有一日把持后宫,危及朝廷,特地将一份亲笔诏书留在老臣处。倘有那一日,命老臣以诏书公示群臣,诛灭薄家女儿。如今,走到今日的虽非容妃,但此诏旦出,群臣皆知贤妃娘娘对太后、皇上怀有异念,娘娘将四面楚歌,届时您想走也走不成。”
“太后娘娘竟还有这步棋么?”薄光莞尔,“的确,如若商相将诏书公布于朝堂,本宫的处境将极为不妙。难怪太后虽不得自由,仍可从容度日。”
商相老颜沉重:“老臣不想走到那一步,请娘娘……”
“巧了,本宫这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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