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江山》第215章


薄光淡漠以对。
“皇上继位以来,连出治世国策,稳农兴商,百姓安乐,康衢之谣不绝于耳。齐某见得如此,即便死后下那十八层地狱,也绝不后悔!”
“嗤。”对齐大人慷慨陈辞,梁公公一声毫不捧场的鼻笑,“齐大人也不想想,您都明白的事,薄相如何会不明白?您怕老奴活着迟早把先帝遗诏的消息告诉薄相,您却不知道老奴在离京的那前夕即对薄相和盘托出,是薄相告诉老奴:比及善亲王,太子爷更适宜做一位英明的君主,更能为大燕带来繁荣昌盛,那道遗诏既然从未到本相手中,本相就当它从不存在,梁公公也将它忘了罢。”
齐道统面色陡然灰败如纸。
“况且,本宫很肯定一件事。”薄光声线悠悠淡淡,“齐大人不惜自毁操守,用那般毒计陷害家父,绝不是为了大忠大义,更不是为了天下黎民。毕竟,您也是一位父……”
“薄大人,齐某错了,齐某来向你陪罪!”齐道统猝然一声嘶吼,提足向一根殿柱撞去。
薄光挑眉:“拦住他。”
一位侍卫飞身来救,不过晚了……半步。
齐大人虽未气绝,额头已血肉模糊。
薄光离开座椅,缓缓走到此人面前,迎着那双半睁半启意识迷离的眼睛,道:“送到问天阁,命御医前去救治,然后,命他将方才所说签字画押。”
两名侍卫应命,背起伤者,迅速撤去。
而后,她回身面对诸臣。
“王顺,给商相服食解药。”
“是。”王顺从怀内掏出提先备在那里的药丸,一把塞进商相口内。
后者生生咽下,幸好顺公公还算厚道,送上一碗温茶,好歹把那物顺进了腹中。
“各位大人。”她目光依次掠过每人面孔,“你们方才听到耳中的,无论你们回去如何宣扬,是你们的事,薄光不会过问。但,薄光须请各位记得一事,家父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是一位心怀大燕的旷世英雄,他的死,是千古奇冤,是大燕之憾。今后,我若听见有人还敢诋毁家父,污辱任何与薄家有关之人,齐大人不会是你们的借鉴,能够成为你们借鉴的,是……”她淡笑,“家父。”
诸臣皆自一愣。
“三尺白绫,葬身荒野,儿女不得洒扫尽香于墓前,很悲惨不是么?”她眼角眉梢幽幽冷冷,“当然,家父因为有薄光这个女儿,他会从新回到他该属于的地方。但你们,可没有那份‘好运’。”
“娘娘。”杨慨之仗起全部胆色,硬声,“敢问皇上和太后的病,可是……”
“可是出自本宫之手么?”她面颜肃寂如霜,“皇上的病,太后和皇后先后请太医院的诸位御医以及茯苓山庄的白庄主检视,皆无中毒之兆,你此事提来是何意?还是阁下愿意从民间请一位杏林奇人来为皇上诊治,顺便查证是否与本宫有关?”
杨慨之微栗,道:“不敢,微臣不敢。”
“太后担心皇上龙体,忧心成焚,暑气入侵,致使凤体违和,本宫为了照顾皇上龙体,难以尽孝于太后榻前,与本宫又有何关联?”
“……是。”杨慨之额泛冷汗。
商相清了清嗓:“老臣可否请探望太后娘娘?”
薄光引袖:“请。”
商相动了几步,忽又定身,道:“娘娘,老臣再问一句,您欲将大燕带往何方?”
她眸光沉如深海,道:“如家父所希冀的,百姓安居乐业,国境安宁无忧。”
“老臣信娘娘。”商相拜别。
她淡哂:“瑞巧,命外面的人撤了,送各位大人出宫。”
诸臣退下时,皆屏声敛气,惟司勤学临去前,向她投来深深一眼。
窗外,蝉声渐响,荷香满池,而围池而设的含笑花,愈发嫣然馥郁,充溢天地之间。
七九章
“娘娘,明王妃在殿外站了有半个时辰了,她一连三天都来求见,您还是不见么?”绯冉向窗外扫了一眼,问。
薄光一手扶臼,一手细细捣磨,道:“姑姑没把我的话回给她么?”
“微臣说了,说娘娘此时正忙于为皇上调配最新的药方,请她早些回去,但她执意要等,微臣也没有办法。但前两日还好,今日外面的日头分外的毒……”
“请她到正殿坐着罢,上碗消暑的凉茶,本宫稍后就到。”前两日不见,是当真不想打扰手底这份方子的构思,如今已见眉目,见见亦无妨。
她净手净面,换了一袭云丝常服,娉嫁驾临正殿。
那位等在其间的明王妃早已忧愤难耐,见得她来,匆匆常礼:“贤妃娘娘真是好难见上一面。”
她莞尔,徐徐落座:“明王妃一定要见本宫,不知为了何事?”
“贤妃娘娘没有想到么?”齐悦仰首,眸芒凌厉如锋,“臣妾想问贤妃娘娘,家父是如何开罪了您,使得您对他那般?”
“哪般?”她浅声反诘。
齐悦花容一冷:“家父至今高烧不止,昏迷未醒,口中模糊连喊‘薄大人’‘薄相’等语。请问娘娘对家父做了什么?使他好端端一个人出去,却重伤回府?”
她淡舒蛾眉:“令尊因一己的私念铸成不可挽回之错,无颜面对世人,自撞殿柱,群臣共睹。但本宫怜他年劳,命太医救他一命,明王妃是在怪本宫多事么?”
齐悦娇躯一震:“家父为官清廉,为人敦厚,绝不可能如娘娘所说!”
“但他的确做了。”
“娘娘为何一定逼家父到那等地步?”
“为何?”她沉吟,缓缓道来,“因为他捏造了家父手握先帝遗诏的谣言,使太后、皇上心生疑思,致薄家崩毁,赐家父自缢,还有家父的那些友人与他们的家人的死和流亡,也是拜令尊所赐。”
“……胡说!”这一刻,明王妃忘记了礼教规矩,“齐家和你们薄家素无冤仇,家父为何要那么做?”
薄光眉梢淡扬:“想听么?”
齐悦情急失智,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这位不屑争风、不屑吃醋、自求下堂的薄家女儿是如何一位清高自傲的人物,原来也不过是一介俗人!你始终因为王爷未将正妃之位留给你一个,对我心怀忌恨罢?可是,你有什么怨恨尽冲着我一人来就好,何须找家父的不是?”
“明王妃……”薄光叹息,“我本不打算破坏令尊在你心中的辉煌与高大,但仔细想来,一位为了爱女的幸福不惜毁了半生清誉的父亲,当更可赚人眼泪,引人同情。”
她一步一步走下丹墀,到对方身两尺之外,细语如诉:“曾经,有一位豆蔻年华的闺中千金,有着不俗的容貌,不俗的出身,对人生充满锦绣憧憬,认为只须自己想要,便可得到一切,直到她遇上一个男子。那个男子甚至连她的存在也不晓得,却成了她惟一的梦想。她为这个男子相思成疾,如疯如魔,其父看在眼里,疼在心中,最终为了爱女,做下一桩这一生从未想过去做的恶事……”
齐悦面上血色渐失,急剧摇首:“你……你胡说!这这……这不过是你凭空臆测,家父胸怀磊落,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当然可能!”她声线遽升,猝地欺近,“你在你的相思梦里,一次次呼唤明亲王,一次次心碎流泪,一次次怨恨自己不是薄家女儿。你那位清廉正直一世的父亲看着如此的你,想着自己的力有不及,于是,他决定为了他的女儿,将那座挡在前方的高山挖倒、炸开、击碎,为他的女儿腾出位置!”
“不!不……不是!”齐悦跌跌后退,声泪俱下,“爹没有做,爹什么也没有做!是你诬陷他,你忌妒如今站在王爷身边的人是我,你为给你那个犯了大罪的父亲脱罪,不惜诬陷家父,坏我家声!”
她笑:“你配么?你的父亲配么?”
被那个揶揄的笑容刺痛,齐悦厉声回讥:“我配也好,不配也罢,为王爷生下世子的是我,成为惟一明王妃的人也是我……”
她仍然扬唇:“那又如何?”
“你……”
“你不想承认令尊做过的事,是怕一旦承认了,你便是那个将自己父亲害到今日境地的罪魁祸首么?”
“……是你!”齐悦踬足跌坐于地,泪雨纷飞,“是你害了……不,如果你一定诬陷家父,你便是罪魁祸首!你害了你的父亲,害了你的家门,你薄家所有的灾难,皆因你而起!”
薄光眸心幽幽一动。
一股寒凉直透心骨,齐悦大骇仓促收语。
薄光颔首:“你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所以我得到了报应,我失去最爱的父亲,最爱的男人,最爱的家园,最爱的良叔,还有那么多可亲可爱的家人和朋友……”她唇边笑容清浅,“那么,做为同罪者,你该得到什么报应呢?追随我的脚步如何?失去最爱的父亲,男人,家园,以及……你的儿子?”
“不……我求你,我错了,臣妾错了,贤妃娘娘!”明王妃四肢百骸皆被寒意困锁,惊惧交加,战栗不止,“臣妾不敬娘娘,甘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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