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当道》第160章


卫琛顾左右而言他,他实在不想听到这骇人的真相,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要他接受鲜血淋漓的事实!
秦歆这才老老实实地回答卫琛,“太子请放心,在下对卫皇宫没有多大兴趣,只是偶尔一次跑入宫里,发现了一些小秘密,我这人一有秘密,自己就会变得神神秘秘,非要拔出那些不见天光的秘密,才会乖乖地离开皇宫。”
秦歆别过头,将不发一言的钱太后望着,轻声道:“太后想必比在下清楚先帝为何会出此下策,恨不得你们母子反目。钱氏一族在朝中如日中天,先帝坐在御座上如芒刺在背,若是太后生下一子,必是太子无疑,钱氏有了太子在手,还会忌惮先帝的天威?先帝担心钱氏一门会借着年幼的太子,逼自己退位,到时他只是个幽居宫禁的太上皇,而钱氏会挟太子以令天下,这卫氏江山只怕要易主了。”
“先帝对钱氏一族忌惮已久,自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钱氏一族在朝中独大,他剑走偏锋,无疑是为了保全他的皇位和卫氏一族。”钱太后喟然叹道,“钱氏一族在卫国素来威信高,百年世家不是浪得虚名,钱氏和卫氏是卫国显赫的两大家族,加之钱氏掌握着卫国的军器所,先帝不得不仰仗钱氏,他颁布的御旨,都受着钱氏的桎梏,小心翼翼地讨好钱氏。风华正茂,雄心壮志的先帝又怎会甘心屈居钱氏之下。”
“太子可想通了其中的曲折?”秦歆迎上卫琛茫然的目光,沉吟片刻,“先帝担心被人泄漏秘密,所以在太后产后不久,便寻了个由头,将两宫的见证者统统杀死,唯一活下来的便是骆妃。骆妃做了此事后非常害怕,又见先帝将当时伺候的宫人赶尽杀绝,她才起了疑心,靠着装疯卖傻在冷宫度日如年,按理说,先帝应该不会放过知晓秘密的骆妃,但先帝偏偏是个有意思的人,他让骆妃活着,就是为了让她在他驾崩后将这尘封多年的秘密说出来。骆妃在冷宫里呆久了,便有些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她为了不让这秘密随她死去而无人得知,在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前,写下了这血书。”
秦歆从怀中取出暗红刺目的血衣,双手奉上,卫琛死死地盯着那万恶的血衣,脚步猛地踉跄,堪堪跌入御座,他伏在御座上,深深地埋首。
一阵掌风劈过,那字字泣血的布帛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缓缓地飘入钱太后怀里,钱太后浑浑噩噩地看着铺天盖地的血字,只觉千军万马轰轰轰地向她奔了过来,耳中嗡嗡声,眼里看不见半个字,她忽觉那些血字在眼前飘飞,起起落落,争着向她说明事情的真相。
真相又如何?一脉相连又如何?
他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中间隔着的岂止是一条长河,更有那不可逾越的血海深仇。
在他身份被换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命中注定他跟钱氏势如水火,有他就没有钱氏,有钱氏就没有他的存在。
钱太后忽然弯腰呕吐,剧烈的呕吐差点逼得她连胆汁都吐出来,肩头阵阵抽搐,微弱的呜咽声惊得卫琛猛抬首,他笑了,再也不能自制,那一声声的哽咽鞭挞着他的心。
他没心没肺地嘲笑苍天的捉弄,命运这般不堪,他有何面目面对亲生母亲。
心口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他呼吸一窒,颤巍巍地起身,茫茫然地眺望着殿外的苍穹,事到如今,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有谁能告诉他,他到底做了什么?有谁能告诉他,他一出生便是个笑话?
没有人,没有人会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命运开的玩笑。
更没有人能帮他走出困境,他像落入猎人陷阱的小鹿,在陷阱里垂死挣扎,猎人不过蹲守在陷阱边等他咽气。
他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南宫烨伸手搀扶他,却被他挡开。
恨也罢,怨也罢,憎也罢,爱也罢,爱恨痴嗔只在一念之间,他该何去何从?做何选择?
以后的路,即使布满荆棘,暗流汹涌,他都要向前走。
不管先帝给他留了哪条路,即使明知会身受重伤,他也如飞蛾般扑向那若隐若现的光影。
晨曦微露,殿内死寂,血洗了一夜的皇宫成了修罗战场,轰轰烈烈的打斗声平息下来,在初露的晨光中一切归于宁静。
太安静了,静得不可思议,好似昨夜这里从未发生过血战。
脚步声纷至沓来,吆喝声刺破了死一般寂静的皇廷。
卫琛心头纷乱,踏出长明殿的刹那,似无力可支,竟迈不过那门槛,身子一软,颀长身躯倒在晨光中。
第214章 尘埃已定
“公主!咋们赶紧逃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现在趁乱我们还能混出去,太后安排的马车还在宫外等我们。”李若仪收拾了细软,将包袱背在肩上,侧着身子,眼睛不时地向外张望,“公主,卫太子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奶娘,姑姑呢?”芷兰公主幽幽开口。
“太后她是宁死不屈,宁愿站着死,也不愿当逃犯。”李若仪唉声叹气,捶胸顿足,生生地为钱太后惋惜。
“她现在在哪里?”芷兰公主固执地追问。
“事到如今,她还能去哪里?站在长明殿等着卫太子来兴师问罪。”李若仪神色慌张,殿外冲天的喊杀声和纷乱的脚步声,似敲在心尖的钟鼓声,她心跳如雷,草木皆兵,一有人影从大殿门口晃过,她便如惊弓之鸟,弓着身子,伸长脖颈,心惊胆战地望住那道道人影。
“姑姑不走,我也不走,奶娘你走吧!卫太子即便抓到了你,他也不会为难你的,反倒是我这个钱氏子弟,要想脱身而出,哪有那么容易?我是个累赘,你不必为了将死之人付出你的性命。”芷兰公主淡淡地说。
“公主……”李若仪泣不成声,掩面而泣,肩头微微颤动。
芷兰公主站起身子,缓缓地挪到殿门口,望着照亮了半边天的火海,这场火似要烧透整个卫皇宫,那滔天大火舔舐着朱檐碧瓦,嵯峨宫室笼在烟尘中,美轮美奂的宫室似真非真的展现在眼前。
宫苑里到处都是跌跌撞撞的身影,失魂落魄的脚步声,谁还会记得宫里还有一位异性公主正茫然无措地眺望远方。
兵败如山倒,宫苑里不少禁卫军卸甲而逃,如狼似虎的太子人马正朝人群密集处赶去。
芷兰公主踱步走至软榻前,手指拨弄着花架上的鲜花,若有所思。
“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年轻,切不可意气行事,坏了自己的性命。”李若仪跺了跺脚,扑至芷兰公主跟前,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芷兰公主心意已决,忽然生出蛮力,一把甩开李若仪的手,沉声道:“奶娘,你不必多说。我已下了决定。绝无转圜的余地。”
“公主。你这是何苦呢!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而公主你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家国重担无须你来挑,覆亡之际更不需要公主白白的牺牲性命!”李若仪娓娓道来。只愿能说动铁了心的芷兰公主,生命诚可贵,她怎能轻率的弃之不顾呢!
“我的性子奶娘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你还是赶紧逃吧!否则性命堪虞。”芷兰公主背过身子,挺直肩背,繁复宫装下的身躯纤弱之极,随着身子的颤抖,腰间佩玉叮咚作响。
言之至此,李若仪多说无益。她恭恭敬敬地跪伏到地上,朝芷兰公主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毅然离去。
芷兰公主转过身子,泪盈于睫。姣好的面容上挂满水晶珠子,一滴一滴的清泪从下巴溅落玉砖。她抬头望着高高的屋梁,长叹一声,发出最后的叹息声。
她亦步亦趋,搬来一张圆凳子,脚踩凳子,将手中的白绫抛向悬梁,缓缓地打了一个结,认命地上吊自杀,凳子被她踢飞,触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身子在半空中飘飞,华贵衣衫彰显着她的身份,她宁死也不要面对卫氏的侮辱。
耳中脆响,山鸟的鸣唱声不时地回荡在狭小车厢内,淡金色的阳光照在人面上暖暖酥酥的。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狐疑地看着四周,发觉自己躺在简陋的马车中,她大吃一惊,一张嘴,喉间火辣辣地疼,才吐出一个字,竟似要了她的命,喑哑之声难听极了。
她不由自主地抚上咽喉,摸到道道勒痕,她这才记起自己曾经抱着必死之心,上吊自杀。
如今,她身在动荡的马车中,难道有人救了她?这么一想,她迫不及待地掀起车帘,和那双熟悉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你……你救了我?”一出口,她便后悔了,难听的嗓音使她羞于启口,残破的声音想说出动听的话语,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秦歆望着欲言又止的芷兰公主,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嗓子而难过,心中多了一分愧疚,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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