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枷》第23章


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可笑到一半,表情却又苦涩起来,伸手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很抱歉,这件事情……怎么说呢,可能我也……”苏麟一贯吃软不吃硬,厉骞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那他再怎么也得先进行一番自我检讨,但这个检讨却又让他很难办,磕磕绊绊地支吾了半天,憋出一句,“也有点,过度反应。这是因为……”接下来的解释,却比检讨还要困难,“因为……”
厉骞一直安静地等着他,中途握住了他由于紧张而不断互相拧来拧去的手指,用低沉的让人心安的嗓音,轻轻的说:“没关系,你慢慢说。”
“因为我之前,”苏麟终于深吸一口气,“在工作这方面吃过很大的亏——可能是年轻不懂事吧,具体的情况,我……”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伤疤,“不太记得了。但那时候,我很可能,想要利用身体、性别和生育能力,不劳而获,结果,被富裕人家当金丝雀养了起来——您也知道,这样完全不对等的关系,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对方很快厌烦了,我自己……”他顿了一下,很为难地咬住了下唇,声音低下去,“我自己……说我不识好歹吧……但作为一个人类,我实在也没有办法忍耐那种,彻底地被当成宠物饲养的生活。对,房子很大,吃的穿的都很好,但……又有什么用呢,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一个人。所以就……”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逃走了。我想应该是我自己逃走的。不过对方应该也厌烦我了吧。只是碍于地位和情面,不好开口——您知道,那样的人,哦,您就是那样的人,就算拒绝人,也不会用残忍的方式吧……但就是这种……不明示的拒绝反倒让人……总之我离开了——可是那样什么被饲养起来,什么都不会做的我,要怎么生存呢?最终当然就这样跌进人生的谷底,沦落街头。我……”
他终于再说不下去。
很头疼似地倾过脑袋,用食指抵住了太阳穴。
厉骞目瞪口呆。
苏麟……
对于他们的婚姻,留下的居然是这样的印象吗?
厉骞只觉得像是被满满的喂了一口黄莲那样苦,咬了咬牙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不是说之前的事……忘记了吗?”
“我都写在日记里了,”苏麟并没有察觉厉骞的异样——更确切地说,应该叫做无力察觉,“而且……就算是忘了……其实也记得。”
“啊?”这句话厉骞没有听懂。
苏麟垂下头,手指摁着眉心揉了揉——厉骞记得,苏麟从小到大感到万分疲倦的时候,总是做这个动作,就算失去了记忆,习惯却没有改变:“会做梦。虽然看不清人脸,但一直会做那个时候的噩梦。就好像……逃不出来一样……”
厉骞只觉得苏麟每一句话都是一根带着刀刃的丝线,围绕着他的心脏,细密地织成一张网,缓慢却不可抗拒地收拢,把心脏一点点地绞紧、割伤、渐渐血肉模糊……
“别再想了。”厉骞阻止道。
是真的怕苏麟一会儿头疼出点什么事,也真的怕苏麟再说出什么伤心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着实没有那么坚强。这种程度的打击,就算是他也需要一定时间消化。
他上前抱住苏麟。
不仅是为了安慰自己颤抖的omega,也是为了安抚几乎被悔恨吞噬的自己——多幸运,多幸运。他对自己说。厉骞,现在你还有机会抱紧他。
苏麟在他怀里的时候总是很乖。
不知是标记过的alpha和omega之间天然的羁绊,还是身体留下的印象,又或者因为现在的苏麟真的喜欢现在的她——总之,方才还被朦胧的回忆逼得颤抖、苍白、冷汗涔涔的苏麟,靠在厉骞的肩膀上迅速地冷静下来,把自己往厉骞的怀里塞得更紧一点,下意识凑近厉骞的脖子,深吸几口气。
仿佛厉骞身上的味道给了他力量,苏麟终于又找回了流利表达的能力:“我是很喜欢您的,也愿意尊重您的建议,但是……我有我的考量,这一次,我,再怎么也不想重蹈覆辙。”苏麟舔了舔下唇,又吸了一口厉骞,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厉骞的眼睛,“您是议员,您什么都有,我是平民,我一无所有。所以,最少在这个地方,请给我留下一个转身的余地吧。”
厉骞还能怎么回答?
当然只能点头说:好。
可厉骞全然没有看上去那么从容平静。
无论苏麟扭曲的记忆,还是苏麟这将忘而未忘的现状,又或者这一句“转身的余地”,都让他心惊胆战。
第二天,日程表里的工作一办完,他就匆匆地来到脑神经专家的诊疗室。
为了苏麟的事,他见过不少医生和专家,这一位是最权威的——其他从业者多半都是他的学生,甚至学生的学生。
厉骞很早就想要带苏麟来就诊,但苏麟一直很抗拒。
于是只能在这里挂了个长期预约,一有风吹草动,厉骞就亲自跑来。
第三十章 
这位专家姓周,为人端方,治学严谨,态度也很温和。
面对厉骞的时候,并不像平常的人那样,因为厉骞的身份和财富高看他一眼,而是把他当做最平常的病人家属——甚至因为年龄的关系,很明显地把厉骞当成了小辈:
“厉先生,你的着急和忧虑我能理解,但现在这样的情况,病人不来,只是你来,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下诊断。”
他很耐心地把之前曾经向厉骞解释过的事情,用更加简明易懂,也更柔和的方式,重新向厉骞解释一遍——
现在这个症状,有可能是因为颅腔的内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也有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在没有具体检查之前,没有办法判断,因此也不能对症下药。
“脑部的诊断是非常精密的,不可能像以前书里面描写的那样,悬丝诊脉,”周医生晓之以理,“更不要说,这样单纯的描述症状了。没有见到病人之前,我最多只能安慰你,不能贸然开始治疗的。”
作为一个令人尊重的长者,周医生相当会安慰人。
然而这对于厉骞并没有什么用——他在苏麟面前,好歹能表演出沉稳冷静的姿态,可到了医生面前,就露出了惶惶不可终日的马脚,在椅子上一刻也坐不稳,换了五六个姿势,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好呢?”
“说服病人,尽快来就诊。”周医生的语气很温和,但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尽量不要刺激他,小心情况恶化。”
“但如果……”厉骞发愁地皱着眉,“他不愿意呢?”
“厉先生,”周医生轻轻地叹了口气,“治疗的第一步,就是取得病人的信任。如果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那是绝对不行的。无论如何,请您更努力一点。”
这应该怎么努力呢?
厉骞坐在医院外等待用的长凳上,一面喝着随手买的廉价咖啡,一面皱眉思考——咖啡的口感既苦涩又过于甜腻,难以下咽,恰如他现在进退维谷的处境。
该说是进展快呢,还是慢呢?
用积极的方法考虑,他最少是把苏麟带回家了,不用每天担心苏麟流落在外,风餐露宿,影响健康;然而如果稍微消极一点,脑子里便一个连着一个的冒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问题彼此联系,互相交织,成为一张细密的网,把他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他也知道周医生的话是对的。
应该尽早让苏麟来就医。
可是这样的提议,这两个人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他已经提了三四次,苏麟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每次说起,就马上会岔开话题。
现在两个人的确是确定了情侣关系,但他对于能不能问苏麟这样的问题,心里却更没底了——
只是对工作提了一点意见,苏麟就排斥到那种程度。
如果这么快就提议让他来治疗……苏麟会是什么态度?
会同意吗?
还是会觉得受到逼迫,甚至……
厉骞下意识地抬手摁住了心口——苏麟跑这一次,他就已经伤筋动骨了,不敢想象,如果苏麟再一次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他……
那样的想象简直恐怖。
厉骞赶紧摇摇头,把那些灰暗绝望的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打起精神,拿出随身的笔记本,试着列一点说服提纲什么的。
才胡乱刚划拉了两三个要点,手机就响了。
厉骞拿起来一看,是他的助理:“怎么了?”
“您戒指的事,”厉骞的助理姓郭,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alpha,说话做事都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已经有眉目了。”
尽管隔着电话,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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