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与沫》第20章

因为想要认识她，但我不知道从何开始，只能邀请她，在每天的下午茶时间和我喝一杯咖啡。我想要把我做出的最新咖啡，给他人品尝，从现在开始，我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出新的特色，让父亲放心，让他知道我可以。
偶尔我的余光，可以看到她正在看我。
我请从小教我做咖啡的咖啡师傅把我在烘焙屋工作的照片拍下来，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过。
＇李叔，拜托了。＇
李叔担忧的笑笑：＇加油吧，孩子。胜蓝夜长大了。＇
直到某一天，我正要去coffee－house。却见到了坐在公交椅上，拿着一个小小的八音盒哭泣的那个女孩。苏沫冗。她似乎说过，她父亲曾经送过她。一个莫名的想法出现在脑海：她失去了父亲，或者……正在失去。我去礼品店买了她那一天看了很久的那个八音盒，下午茶的时候送给了她。
也就是那天，她看到了八音盒后，开始哭泣。
那个猜想，我愈发肯定。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医院打来电话说，父亲病情突然恶化。情况不稳定。我拿了这些日子的照片匆匆赶回去，临走前告诉张叔，薪水的话，多给这个女孩一些。
＇是啊，女孩子打工总是不容易的。＇
＇谢谢你了，张叔。＇
＇哪里话。＇
告别张叔、李叔，我乘上了火车。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毕竟让她那么难过的是我，心底的愧疚居然让我想到了逃避。我已经无法再面临悲伤了，那样会让我心里不公平的感觉加重：面对生离死别，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悲伤。她那样哭泣，真的让我不知所措。
我想着，以后还会不会遇见她。
紧绷着神经，等了一周，父亲的病情总算稳定了一点。母亲窝在我怀里，喜极而泣。这应该叫喜极而泣吗？明明……
可是，这就证明父亲还不会离开我们，不是吗？
母亲也不再阻止我，我就这么守着父亲，在寒假最后的这些日子。快要开学的前几天，我跟母亲说，我要转学到这个城市。
＇爸爸能挺过这半年。＇
母亲还未开口，父亲先笑了，笑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我已经这么多年没陪着您了……＇我握着他的手，忍了这么久的眼泪，顺着我们的手臂流下。
＇那就转学吧……＇母亲捂着脸泣不成声。
这个时候我居然希望母亲也说不要，那样，那样我就会认为，我们所有人都坚信：父亲一定会好起来。心底里的绝望，像潮水，在几次平静的涨潮以后，终于换成巨浪，吞噬了我。
新的学校，新的同学。
这样也好，我可以不用和任何人交流，安安静静度过这半年。来学校的前一天，父亲坚持了十分钟，他告诉我：＇替爸爸……多玩玩篮球，多跑一跑，高中最……令人怀念了……尤其……是那操场，那教室……多交朋友，会……对你以后的生活有帮助……不要让任何人看……出……你的难过，那样不容易认识……新，新朋友……＇
我静静地听着，很久才发现，父亲已经又睡了过去。
爸，我记下了。
爸，你在教我要坚强。
爸，你是要让我不为你担心。
……
作完自我介绍，我下意识抬头去看看那个紧盯着我的目光。
是一个男生。
莫名奇妙。
后来我才发现，那是剪了头的苏沫冗。
午饭的时候，我见她一直没有出教室。于是带了两杯咖啡。
我想要道歉。
为了那一天让她难过。
这也是我第一次发现她竟然这么瘦，竟然比我第一次见她还瘦了许多。。我按照习惯早早起床，却总能看到她在餐厅拿着一大杯咖啡坐着。原来她对咖啡的喜爱超过我的想象。我鼓足了勇气，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她好像又找回了以前的那种热情。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有两个人的午饭。
她热了饭回来，我拿着餐盒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吃下去。她忽然说：她可以扭过头去。我想，也只是吃饭而已。不再有任何想法，我们就这么静静吃完饭。
她把饭盒送我。
说塑料的餐盒，对身体很不好。
晚上我给母亲打电话，让她把电话放到父亲旁边。
我告诉了父亲转学以后的经历过的事情。
＇你做的很好……＇
然后就是寂静无声，和母亲的轻轻叹息。父亲又昏睡了过去。他这是多久没有看到外面的阳光了？多久没有晒过太阳？多久没有清醒过超过十分钟了？
从前让我的生活里充满阳光的父亲，现在却需要我赶走遮挡了他的阳光的乌云。
。
插曲之四：韩胜蓝的独白4
更新时间2013715　18：55：32 字数：2366
这一天下午的体育课，以前的几个初中同学也在这个班级里，他们叫我陪他们。我犹豫了很久。现在的我只想每一天静静地坐着，直到调整好我自己。但是我明白，我没有办法把自己调整到我要的状态。
头脑混乱的我躺在了草地上。冬天的阳光不那么刺眼，但是笔直的打到脸上，那种温度，炽热温暖。
忽而想到失去父亲还能每天微笑的苏沫冗，我下意识去找她的身影。
却让我吃了一惊。
她在和其他女同学打排球。
她的坚强，我不能理解。
这时候周乐跑到我身边，问我：＇怎么那么不开心。＇
我摇头。
＇我们都知道你的情况。你啊，一边担心的时候，一边要学着坚强点，爷们儿一点。就算是为了你父亲，你也应该哈哈笑起来，每天快乐点，这就叫坚强了。你父亲见你这么坚强，一定会满足的，对吧？＇
我眯起了眼睛。
＇是啊。＇我轻轻的说。
周乐把我拉起来：＇走啊？＇
我点头，随即和他一起过去。开始的我，心不在焉，但是每当看到周乐传递给我的目光，我心里仿佛又坚定了一分。
……
下了晚自习，我快步走到图书馆。去之前我去买了杯咖啡，刚刚推开门就听到几个女生的小声尖叫。
＇啊……是他是他——＇
感觉到一点厌烦，我径直走过去“外国名著”那一边，拿了曾经父亲没有看完的《百年孤独》。我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完，再讲给父亲。父亲的愿望，由我来实现。
让我真正吃惊的，是作者的文采。
＇寂静的夜晚可以听到蚂蚁的哄闹，可以听到蛀虫啃食野草时的巨响，可以听到野草生长时持续的尖叫……＇
心仿佛被带了进去。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书，一杯咖啡，一本书，好像能坐着，一直坐到永恒。
管理员告诉我图书馆要关闭的时候，我问：＇我可以借吗？＇
＇可以，来这里登记。＇
这一晚我思考了很久，但却全部遗忘。
第二天气得很早，拿了书去餐厅。点了咖啡和鸡蛋饼，想要找一个安静些的角落。忽然一个男生对我招手，我并不认识。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苏沫冗。心底里竟然有一点的喜悦。
＇又看错了。＇我抱歉的说。
＇方不方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呢？＇她忽然问我。
我点点头。
＇你该不会，稍稍近视吧？＇
这个……要怎么回答呢……应该说我总是把她当成男生吗？瘦瘦高高，这么短的头发……
＇啊……是有一些……＇我只有这么说了。
＇所以你才会看了好半天才拿着咖啡到我桌子前？＇
可是……不是你对我招手，叫我过来的吗？
＇你是说……＇我忽然想到我们在coffee－house的第一次正式谈话。
＇对啊。＇
＇呃……是啊……＇我还能怎么说？男生因为这种事情犹豫很久，说出来不太好吧……
＇你也看百年孤独啊，我只看了一半，那种痛苦的生活我实在看不下去。＇
她居然也读过……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为什么呢？
＇我……喜欢作者的描写。＇面对她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很能触动人心。＇
＇还好吧……＇
我喝了几口咖啡，发现她摘下了一只耳机递给我。被拒绝，她会难过吧？
于是我接过耳机，塞进耳朵里，一边吃饭，一边读书。
＇是新歌。＇我自言自语道。
＇对啊，展翅而飞。＇她看着我微笑着说道。
英文歌，却以中文命名吗？
＇具体名字是……＇我问道。
＇breakaway。＇
＇嗯……＇
我合上书，将耳机还了她。
＇你去班里？＇
＇去晨跑。＇我答道。
之后她说的话我没有听到，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听着歌，把书放在了看台，慢慢跑起来。小的时候，父亲就陪在我身边。当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会快跑到我前面，竖起大拇指对我说＇小蓝加油，小蓝最棒！＇后来渐渐地，我养成了习惯。父亲和母亲的工作愈发忙碌，我又和母亲来到另一个城市，于是我自己的晨跑就开始了。
从前每一天，晨跑的时候，我会和父亲通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父亲也在晨跑。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那些年少，那些幸福的梦，已经没有机会再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