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色的眸光》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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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怅灯在看见寇教授的瞬间本来就混沌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新颜,再看看寇教授,“柯熏?”
烟罗城外若非柯熏阻挠,新颜已经在怅灯的驱动下击中丛惟了。如果那样,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无论是否能成为世界的主宰,至少自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伤残了半边身子。怅灯死死盯着对方的脸看,自己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怅灯!”新颜发觉不对立即出声喝止:“他不是柯熏,是我父亲。”
人在极度失去理智的时候,头脑就不会正常运转,很多话听进耳朵却无法往心里去。新颜话音没落,怅灯已经朝寇教授扑过去了。
新颜惊呼一声,舒展袍袖,火焰冲着怅灯的背心喷射而出,同时整个人临空而起,像一朵红云一样铺天盖地朝怅灯席卷而去。这样的攻势如果是平时对付怅灯绰绰有余,然而此时怅灯如疯如狂不顾一切地只想报仇,而且朱凰的威力在这边减弱了许多,这一击竟然无法解父亲的围。寇教授年过六十,此刻身心俱疲,连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眼看就要丧身于怅灯攻击之下。新颜情急之下尖叫出声,身体尚在半空,竟忍不住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混乱中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同时怅灯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一连串玻璃碎裂的声音和无数女人的尖叫声。新颜落地的同时睁开眼,发现怅灯背对自己半跪在地上,自己手中火焰从他背后烧进去,击穿他整个身体,上半身的中央,火烧出来的窟窿可以让她从中间透视过去。
然而顾不得多看一眼怅灯,新颜绕过尸体,看清眼前情形,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伤了一条腿的石定襄不知如何抢在怅灯之前扑倒了寇教授,以自己的身体护在后面,怅灯攻击落空,一长排窗户的玻璃遭了殃,如同击在岩石上的浪花一样四下飞溅,整个走廊内一片狼藉。
石定襄撑起满是细碎血痕的上身,冲新颜笑笑:“寇教授没事,我也没事,你放心去吧。”
“可是……”新颜不放心,上前要察看他们的伤势,石定襄用力推开她:“快去,那人死了,通道马上就会消失的。”
新颜盯着他不说话。
石定襄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去吧,我会照顾令尊的。”想了想又忍不住叫道:“新颜……记得回来。”
新颜用力点点头,转身奔向正逐渐消失的时空之圈。
黄金色的云荒泽畔,一座螺旋形向上盘升的城堡,有十几层高,直入云端,看不见顶。建筑的外壁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圆形的窗口,有的当中闪烁火光,有的则漆黑一片。大概二十几个闪着银光的球体浮在建筑周围的空气中,都有一间房子大小,绕着建筑飞速旋转着,上下急速移动,仿佛护卫着那建筑不让外人侵入。
丛惟从城堡内幽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中走过,两边数不清的门,或明或暗的光从门下的缝隙钻出来,在走廊中交织出诡异绚烂的光纹。他时行时停,每当在一扇门前停下来的时候,那扇门就会自动为他敞开。从门口望进去,会赫然发现房间的中央总会有一个人形的模具,泛着灿金光芒的云荒泥,从屋顶垂下的导渠流入模具中,在丛惟将掺混了自己血液的酒倾注进去后,模具会经由特殊通道运往外面的凤凰城。这些模具里出来的人,以后会成为什么样,他并不关心。或许冥冥中自有天神主宰,身为凤凰城主的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将生命注入其中而已。
丛惟在无尽头的走廊里行走,如同他有记忆以来的每一天一样。生命从这座城堡里诞生,终将在结束后返回到这里来。循环往复。似乎只有他例外,他的日月在这里轮回,生命却是从开始处走向终结。只有他不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往后终有一日再也不会回来。他对这一切,有着一种深深的厌倦。自从始祖们开创了这个世界,每一代的凤凰城主,所必须遵从的宿命,到了自己这一代,就让他终结算了。
走廊从螺旋城堡的底部盘旋上升,终点是顶端的入口处。那里有整座螺旋城堡唯一的光线来源。自然天光,往往是金中带赤,从巨大的水晶天顶射下来。丛惟很喜欢最后的这段路,把生命抛离在身后,从黑暗中朝光明走去,假装那里有出路,是他从小就在玩的游戏。
光线越来越盛,就在前方,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摇摇曳曳,仿佛一个沉默却忠诚的伴侣。曾经,鼎盛的时候,与他形影不离的三个人,如今都不在身边。脚步声在幽深的城堡中回响,自己给自己做伴。丛惟已经习惯了这种寂寞的游戏。所以当在最后一个弯处看见那抹细长孤零零的影子的时候,他惊诧得连脚步声都停顿了一下。
虽然背光而立看不清楚脸,虽然身上穿着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异服装,虽然……她不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丛惟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子。他走过去,似乎是想刻意借助有条不紊的步调,来调节情绪。他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很近的地方,能够看清她深棕色眼仁的近处,才停下来。
他十分不满意地蹙起眉头,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为什么不在你自己的世界平安地呆着?”
新颜深深吸气,似乎是想借呼吸把他的模样声音收集到自己的身体内去。然后就只是粲然一笑,略有些任性地摇摇头,却什么也不说了。
丛惟看着她,无法舒展眉头。他似乎十分踌躇,不知该将她怎么好。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肯先开口。天光拉拉扯扯地把他们的影子拽到一边去。丛惟突兀地转过身去,说:“你跟我来。”便大步向最上层走去,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一扇水晶雕花的门前。
新颜跟在丛惟身后,远远看见那扇门,心脏开始狂乱地撞击起来。她记得这扇门,曾在青鸢的记忆里看见过。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前一后进去,她记得两个人的表情都沉重得如同凤凰城下的阴影。门悄然向两侧滑开,寒意扑面而至,从门口泻出阵阵乳白色的寒气。
她停下脚步,不肯再上前去。直觉那扇门后面的秘密,绝不是她想知道的。丛惟停下来,转身等着她过去。又是半晌的无声较量,乳白色的寒气大团大团涌出来,挟带着藏在冰魄蛛丝马迹的记忆,在两人间缭绕纠缠,缠缠绵绵不肯散去。
他向她伸出手,态度不容置疑。
新颜无奈,只得将手交给他,屏息等待记忆流传过来。
然而却没有。不,不是没有,而是那些记忆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无法过来。新颜诧异地看他,却从那双冰蓝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为什么?”她有些恼怒地问,“为什么这么无情?”
无情?丛惟一怔,苦涩泛上心头,什么也没说,眼中的冷硬却逐渐化去。“唉……”无声叹息着,牵引她的手,走入冰雾弥漫的深处。
雾气将两个人紧紧裹住,呼吸间都充满了或悲伤或快乐的感觉。新颜紧紧攀着他的胳膊,察觉他的手臂抖得厉害,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心中沉重的枷锁。
“出事以后,我第三次到这里来。”他说,声音有些发涩。
“出事以后?”新颜重复着似曾相识的句子,十分确定,曾经,就在这个地方,他以同样的语调说过相同的话。
苦苦笑着,丛惟没有为她解惑。她就倚在自己身边,接近她的喜悦和不得不面对的分离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是不是因为已经决心要结束这一切,所以变得多愁善感了?来到那块巨大的冰魄前,他努力用平稳的语调不带感情地说:“这里躺着的,就是蔻茛。”
新颜蓦地合上眼,一股刺痛从记忆最深处泛上来,如此尖锐,让她一时忘记了呼吸。不用他再说什么,近乎战栗地,她将手放在了冰面上。汹涌澎湃的记忆波涛瞬间冲破了她心头的堤防,将她狂卷至不被允许提及的过往。
狂风漫卷衰草,一片枯黄苍茫大地上方,是浅蓝色的天空。远处一柱山峰拔地而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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