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慕手追》第28章


上的排异反应,这里的人拥有多重身份,我们是同事,朋友,彼此扶持陪伴,相互搀扶。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后来有一天,我刚从地面上回来,我和同事,就是陆呈,那时候他刚来,我们在斯塔湾找到了一株开花植物,它以前灭绝过,现在却突然复生了。我们为了它往地面上跑了好几天,回来后一头闯进实验室开始做实验,不知道过了多久,警报突然拉响,实验室的门被锁住,然后我就喘不上气,头晕目眩,走廊里传来人的惊呼,陆呈那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我朝他走了一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后很长时间内,我都在做梦。其实我不是很清醒,我感知不到外界,不知道时间和环境,觉得自己是不存在的,可是我还在思考,又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很多东西都是支离破碎地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后来我就不想了,觉得顺其自然吧,耐心等下去总会好的,我应该还活着,活着就会知道消息,那么身边总会有人在吧。”
“你给我删改掉了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留下心理创伤,但你的数据预测应该是显示没有的。”
信枫点点头,说:“一开始我无法知道你到底是否清醒,后来我监测了你的脑部活动,删改记忆会降低受创可能,却依然是有低风险的,只是风险控制在完全可治愈范围内。”
“无法感知世界的时候,日子的确是很煎熬的,我刻意忽略掉那些负面情绪。手术之后,我记起来些许删改记忆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其实有一瞬间,我确实想到了死。”顾退之说“那时候我发现我活着,感到深深的自责,为什么我活着,别人却死了。我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一定有人牺牲了,走廊里的嘶吼是真的,而那时我的同伴就站在我身旁半米的位置,我却不知道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很痛苦。动不了。也死不了。”
“会做噩梦,一个又一个,醒来又不知道到底梦到了什么,又因为眼前全是黑的,所以分不清到底醒没醒。”
“会发现他们在和我说话,很真实,但我看不到他们的脸,我觉得他们就在我床边呆着,有时候在理我,有时候又不理我。”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一直都是这样,不停地重复。不知道白天黑夜,感觉在四处流亡,艰辛劳累,活着的意义,也随着时间被折磨冲淡了,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顾退之说,“我懂很多道理的。有人说,回忆都是美好的,因为大脑会让我们记住最令人快乐的东西。但是,其实回忆是痛苦的,快乐的回忆是泡沫,裹着虚幻的蜜糖让人沉湎于幻境,不快乐的回忆是刀刃,劈开筋骨一样贴在灵魂的最深处,一点一点把人的意志割碎掉。最终人要么溺死在温柔的死寂里,要么挣扎在刺骨的绝望中。”
“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躺着的时候,依然在想,让我死了吧。我太难过了。”
“直到有一天……我感到身边有人。”
“我的眼皮能够感受温度,我感到身边有人,心里的石头突然就卸下去大半。”
“尽管只是有了些微的触觉,感官却变敏锐了。有时候你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好像都能感觉到。哪怕空气连一丝一毫都没有颤动过。”顾退之坐起身,他扭过身体面对着信枫,伸手摸到他的脸上,他久久凝视着,专注又深情,就像他还看得见一样。
“我想当然以为你是其他小组的人,或者是地面上派来的助手。毕竟你对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你后来开始念书。”顾退之自嘲地笑笑说,“我没有想到你念了那样一本书…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当我听到第一声的时候,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怎样的感觉,我觉得我高兴疯了,又感觉要哭了。”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他想别人怎么看又怎样呢,他从来不是一个盲从于他人看法的人,信枫不是人又怎样的,信枫那么重要,自己看不见又怎样呢,他死里逃生后所被给予的,所幸遇见的,他都可以清楚地感知到。
他想起信枫一直心心念念的玫瑰色的坟墓,深宫里的锦鲤,花架上一盆又一盆被精心照料的礼物,他想起他口中的落日星光,他念过的诗歌词句。
信枫不会说话,不会好好说人类的话,他词不达意,他不会表达,他们的想法有时候南辕北辙,哪怕是说着同一件事也是鸡同鸭讲,可是他知道,他知道信枫对他的心意。
他想,在我眼里,这就是信枫。
他想,我以笑,以泪,以全部生命,也许这就是我心之所向。
他真挚地说:“信枫,是你给了我希望。”
信枫闻言向他靠了过来,温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扑到皮肤上,有一瞬间他们就要接吻了。然而信枫只是顺势扒下他的手抓在掌心拿捏着,继续提醒他:“可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你依旧是有同类的。”信枫说,“你还是可以去找他们。”
顾退之反驳他道,“你一定要这么煞风景吗?我们的假设是,‘如果’地球上只剩下一个人”。
“Julian,这是诡辩,不要逃避这个事实,你依然有回到人群中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如此渺茫。”
“可是他们已经抛弃我了。”顾退之忍不住说道。他抹了把脸,说“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如果个体掌握的信息太多,或者个体带来不确定因素,危险多到足够威胁整个群体的时候,个体就会被牺牲。训练时如果飞机失事,飞行员会放弃逃生的机会,只为飞机避开村庄。天上的飞船如果出事,地面会切断给飞船的供给,系统自动推送他们远离地球,以免为地球带来灾难。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对于个体而言,这很不公平,因为人都是自私的。”
“有一瞬间仇恨控制了我。后来我为自己开脱,我必须为自己找一个出口,这没什么,毕竟我已经习惯了地下的生活,在我躺着的时候,我想过种种可能,已经做好了失去所有的准备。”
信枫一针见血戳穿他:“然而你没有,你情绪失控了,你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洒脱。”
顾退之避免和他针锋相对,他试图和信枫兜圈子:“我们再举一个例子,你说一个男人活在世上,他最终要追求的是什么?”
信枫说:“事业和梦想?”
顾退之说:“选项有很多,性,金钱,地位,权势,梦想……等等。但是如果进行归类,结果大抵是相同的,美女和金钱。用语言美化一下,不让它那么赤`裸裸的说法,是家庭与事业。但是本质上是一样的。同理,女人要的,归根结底是‘金钱与白马王子’。”
“没有人能逃得开。”顾退之说,“每个人的归结点最后都停留着这块天花板底下,我很清楚我自己,我也逃不开这些。”
信枫无法反驳这个说辞,于是保持沉默。
“这是大多数人的观点和需求,谁都逃不开。即便反驳,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又会回到这个点。当然也有极少数人足够洒脱,跳脱出这个圈子。你知道艾萨克巴斯德吗?”
信枫点头说道:“著名的濒危动物保护学家。我知道他曾经拍到过世界上唯一的一头白色座头鲸‘米迦罗’最后一次出现的情景。”
“是的,就是他,他因为那张照片儿名声大噪。科技的发展让人类可以用dna复制生物,让它们的基因永远流传下去。可是却依然有人在坚持自然繁衍的方式,艾萨克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以前专攻动物学,为博物馆和研究所制作标本。他通过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参加过一个项目,让世上仅存的两只马里恩象龟交配,自然繁衍下后代。结果失败了,后来这两只龟交替死去了。他悲痛不已,拒绝把这些动物制作成标本,辞去了工作,他在保护动物的边缘奔走,不辞辛苦。他制作了一本图集,里面全是已经灭绝的动物,想要用这个血淋淋的后果警醒人类,后来图册几经辗转得以面世,引起了巨大轰动,那就是《降临》。”
“可是《降临》的二册迟迟没有出版,并不是因为濒危动物的种类不够多,少到填不满整本图册,而是因为艾萨克死了。”
“艾萨克死了,人们说他被捕猎海豚的水手杀害了。捕猎者麻醉了海豚,他扑过去救它,指责他们的暴行,破口大骂的无耻罪恶,丧心病狂的捕猎者用切割海豚的刀砍伤了他的腿,他不为所动,仍然饮血怒骂,那些人砍了他很多刀,血液把甲板全弄脏了,他依然喋喋不休,可能是看他实在是冥顽不灵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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