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红尘》第11章


魏伯微笑着看李怡,带着长辈特有的宠溺之情。“公子说的确有理,但公子当真不知情滋味。若你爱上一个人,还能随时保持冷静通透,这样的人不称之为人,是神。在这世上,能伤我们最深的,永远都是至爱之人。公子啊,日后你便明白了。”
李怡有些不服气,她擦干眼泪对魏伯做个鬼脸,又转头对慕容听雨道:“好姐姐,让你见笑了,可千万别将我哭鼻子之事说给慕容兄听啊!”
慕容听雨应承,夜里遇见慕容季,她将白日魏伯的故事说给慕容季听,细细观察着他的反应。慕容季听后只走到窗边望月,微笑道:“憎怨会和爱别离,只占其中一条便彻骨疼痛。呵,他倒是好事成双。”
慕容听雨明白慕容季口中的‘他’绝对不是魏伯,而是魏伯的那位兄弟。慕容季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从来都不关心,但他似乎对这个故事有些兴趣,只是从他脸上又看不出他心中究竟想着什么什么。哪知慕容季突然转身,看见慕容听雨蹙眉思索模样轻笑,伸手分外亲昵地刮刮她的鼻子,:“你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能知道,只是现在时辰不对。慕容听雨,终有一日我定对你一一道来。”
第 17 章
不过十日,慕容季便离开徽城去往别处巡察。院中摆满芍药,自是一番清新高洁风骨。只是花不常在,到了冬日慕容听雨看着满院萧索独自感慨。慕容季每月一封书信,依然言简意赅。大约他真的很忙罢,慕容听雨不愿费神多想。
慕容夫人的身体渐渐不好,慕容听雨白昼照看店铺,夜里早早打发上了年纪的慕容连去睡,慕容听雨在慕容夫人跟前照顾,陪她聊天解闷。这段时日她日夜忙绿,受了累身体消瘦下去。慕容夫人握着她的手道:“我若死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该享的福已经享了一辈子,听雨,只是你日后怎么办。”
慕容听雨淡淡一笑:“母亲又在胡说了,你只管好吃好睡长命百岁,女儿自有女儿福。”
慕容夫人躺着歇息一阵,慕容听雨以为她已经睡着,悄声吩咐守夜丫头好生照看。哪知慕容夫人面朝床里,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听雨,你待季儿的心,我现在懂了。”
这话旁人听来没什么不妥,但慕容听雨却心惊肉跳。慕容夫人不愧是慕容夫人,当年她怀胎十月将慕容听雨生下,两人本就是骨中骨肉中肉,最知心也不奇怪。慕容夫人平日里总是不动声色,但心里敞亮非常。
慕容听雨只拿了夜灯道:“母亲安歇。”便出门去了。
房内一声很轻叹息,慕容听雨只当未听见。
齐裕二年的冬日,慕容听雨收到一封请帖: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落款是,锦衣踏雪。
十年之后,是那个人回来了。
慕容听雨犹豫一下,终于赴约。他二人端坐饭庄楼上,桌上摆着不易醉的青梅酒。青梅竹马,慕容听雨觉得寓意不符,有些好笑,萧锦衣此时却问:“你为何不成亲?”
慕容听雨怕他误会,立刻回答:“我为何一定要成亲,这世间太多事本来就没有一定,随缘而生,随缘而化。只是萧大人,小女赴约不过念在当初一场情谊,别无它意。”
他二人对坐,安静中都发觉岁月印记已经深入对方骨髓。当年的少女青年早已不复存在,对面的人陌生又熟悉。萧锦衣只觉得,慕容听雨唯有一点与当年再不相同了。那时她看着他,羞怯带笑,目光却是坦率的,比空中日光还要亮。而今她再看他,只平静无波,随意含笑。
他心中突然一声叹息,错过了啊。
慕容听雨得知萧锦衣的妻子在几年前故去,他如今一直独身。这番话中的意思慕容听雨十分清楚,他是来告诉她,那正妻之位在十年之后为她留着。只要她愿意,他想一直同她在一起。她摇头却轻笑,直率说道:“萧大人,原来你从来没有了解我。”
她慕容听雨要的,从来就不是正室夫人的位子,她要的不过是一场掺不得杂质的爱情。你心里只能有我,我心中也只能有你。这种爱情与所有的功名利禄,家世地位都无关,哪怕舍弃了那一切,仍然是无坚不摧屹立不倒的爱情。
生死无惧,贫富不移。
只是这世上与她想法一致的人实在太少,如今她才知道当年看错了萧锦衣。他并不是不好,也并没有错,他只是不是她在等的那个人而已。
十年之前,她曾经为了他彻夜难眠,以为没有他总有一日自己会忧愤而死。而十年之后,萧锦衣已与路人无异。当一个人离开你的生命太久,你对他的感情也会慢慢淡去。不论当初曾经多么珍贵,也会随时间而走。你所记得的,只是那种拼命想要挽留的感觉而已。
我们都逃不过岁月,所以要珍惜眼前人,珍惜此刻想起那个人时怦怦作响的心跳。
等到失去了才痛哭流涕自怨自艾的,是傻瓜。
二人分手后各自离去,那也是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相见。
第二年开春过后,慕容夫人渐渐有了起色。每日里也被慕容连扶着,在院中转转。一时心血来潮,想起未替慕容季做过什么东西,同慕容听雨商量着一同做一件家常外袍。只是慕容季不在眼前,尺寸什么的只能估摸着做。便拿了一件他的旧衣比照,选的是月白布料。绣着麒麟纹,却并不张扬。袖口的竹叶花边是慕容夫人绣的,针脚细密工整,慕容连看后直打趣道:夫人偏心。
自慕容季回到徽城后,地方官员常常邀请慕容夫妇二人私下聚会。拉拢讨好之意自不用说,慕容听雨从来不去。她觉得官场遍布浊气,懒得理会那般无聊事。一日慕容夫人被人请了出去听乐班排练的龟兹乐,她身子才好了些,慕容听雨见外面日头毒辣,心中总觉得忐忑不安。
下半日慕容听雨在屋内小睡,荷香却慌张跑进来。慕容听雨睡眼朦胧,只见荷香‘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慕容夫人仙游去了。
原来归家途中慕容夫人坐在轿内,外头跟着的丫头隐约听闻夫人口中哼唱龟兹乐曲,不觉也心情大好。却没过多久,轿内一声轻叹,从此再也没有声音。丫头奇怪,掀开帘子一看,慕容夫人似乎睡着了。丫头心中不知怎的警觉起来,令人停轿唤了两声,伸手一探,竟发现夫人没有气息。众人大骇,立刻将人送去医馆,但也回天乏术了。
慕容连主持操办慕容夫人的身后事,入殓后停灵四十九日超度亡者。慕容季告假归来,只见慕容府中一片萧索之意。有一个人的魂魄走了,仿佛万物生气也随之而走。
第 18 章
停灵四十九日,慕容府日日请人做法事超度。慕容连生意上的朋友纷纷前来悼念,慕容连表现的一如往常,并没有愁容满面,连荷香都佩服起他的坚强了。府中一派素白,慕容听雨总是不经意走到慕容夫人生前最喜欢待的地方。只是那时是何等难堪,景色依旧,人却已经永远去了。
慕容季在出殡前几日赶回来,天子赐了不少东西给他,但慕容季只收下一样。那是一块通透莹白的玉,据说曾是和氏璧一角。那块玉含在慕容夫人口中,随她一路向冥间去。出殡之日慕容连同他子女二人抚棺送行,葬在慕容家祖坟,那块徽城的风水宝地。
此处早已雇了一家人世代守墓,慕容夫人九泉之下可永远安歇。
此后数日,探访的人渐渐散了,慕容府一下子萧条起来。慕容听雨夜里起了噩梦,那是小时候也偶尔会做的,无数恶鬼追着她的梦魇。她一下子惊醒过来,荷香在外边榻上睡得正熟。窗外树影绰绰,慕容听雨仿佛听见母亲咳嗽的声音。她惊了,披衣起床想去那边厢房看看母亲,走了几步泪却先落下来,这才想起母亲不在了。
头七已过,恐怕母亲已经走远。过两日慕容季也要回京,慕容府中便只留她父女二人。慕容听雨擦了擦湿润眼角,轻声一叹走到莲池边呆坐,却不想远远地看见书房亮着灯。
恐怕是慕容连夜里无眠罢。
慕容听雨边走边将披着的外衣穿好,接近书房听见里面传出谈话声。她在窗外顿住,向旁边一挪贴着墙站了一会。
书房里是慕容连和慕容季,她听见慕容连说:“她这一生没有吃什么苦,唯有十年前那次伤透了心,还有此次你母亲接连生病。她能独当一面我固然高兴,但女子独身一人毕竟不行。万幸如今慕容家有你,虽然她不是你亲姐,但待你之心可昭日月。日后你定要敬她怜她,不令她孤独终老。”
慕容听雨此刻听见这话,心中千头万绪不知什么滋味,又听慕容季答道:“义父放心。”
慕容听雨又是想笑,又是想哭。笑的是那人会对她尊敬一生,哭的是自己胡思妄想。知晓她心意的母亲已经作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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