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笙歌》第100章


看到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近,我的心跳渐渐恢复到原来的速度。彦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倒水然后揽过我柔声安慰,他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凝视我。
“行礼和盘缠都已经准备好了。”他说,声音和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听起来却清晰无比。
“什么?”我不明所以。
他放低了视线看地面,良久,叹口气说道:“笙歌,回去吧,回去他身边。”
我震惊。彦波竟然叫我笙歌,这个他一早就知道却从来没有叫过一次的名字。我记得他说过,他喜欢叫我沛珊的。
他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还叫我回去,回哪儿去?
待想明白他的话后,我立即摇头,眼泪跟着流了出来。
现在就连彦波,他也不要我了吗?
“我们不是说好要在宸儿四岁生辰那天成亲的吗?”我拉着他的衣袖看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好的,他却忽然做出这个决定,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他只是摇头,淡淡的笑看着我,深吸一口气:“我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来做一个决定,直到这一刻,我终于能下定决心了。”
我的情绪有点激动,只知道死死抓着他的衣袖,眼泪流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彦波在床边坐下,用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试图安抚我的情绪。良久,他叹了口气,轻声说:“没想到当年我的一念私心竟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得不承认是我做错了。”他用他的一双大手包裹住我的双手,俯身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我已经混乱到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彦波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样子郑重其事过,如今这第一次,我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他的一念私心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究竟做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彦波放开我走到窗口去打开窗户,他背对着我眼睛看向远处,低着声音继续说:“其实那年你带着宸儿来杭州之前殷兄就已经找人送来了你的画像,并且嘱托我在江南这一带帮他留意你的消息。”他摇摇头,回头勾起唇角朝我苦笑一下,然后又转过头伸手到袖子里面掏东西。
由于他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掏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只能坐在床上静静等待他的下文,或许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下文。
他并没有转过身面向我,只是低头看着手里面拿着的东西,后背挺得笔直。过了很久,又才重新开口:“还记得当时我第一眼见到你的画像便呆住了,不只为你的倾城美貌,让我呆住的是你那双眼睛,那双像寒潭一样清澈透明却又望不到底的水眸。”
他终于肯回过身来面对我了,我看到他手里面拿着一张画像,可能因为放的时间有点长了,纸张有点泛黄。
他慢慢走到床边,把手里的宣纸递到我手里,我握着薄薄的一张纸,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毫无意外,画中人是一个绝美的蒙古女子。艳若桃花的笑脸,清澈似水的眼神,辫角飞扬,画像右侧写着我在这个时代的名字——博尔济吉特。笙歌。
“我当时就被蛊惑了,明面上假装答应下来,心里面却有了另一番计较。我早早就安排了人在江南一带打探你的消息,也许是老天眷顾,你带着宸儿来了杭州。呵呵,其实初见面的那次我并不是真的要把客栈卖了,客栈也并不是真的没有生意,这一切都是我事先计划好的,连娘都不知道。”
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能说不难过的那是圣人。是啊,这真是一个让人不能接受的事实,就连当初知道小蛮还活着我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子难过过。
当初我几乎是走头无路之下找到的柳暗花明,他现在竟然告诉我这一切只不过是他刻意安排的一场骗局。信任了他这么多年,依赖了他这么多年,却原来只是一场有意而为的骗局,我是真的接受不了。
相顾无言良久,彦波起身离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一下掀开被子光着脚跳下床追着他的背影而去。
一把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我急切道:“你别撵我走,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和宸儿,我哪儿也不去。”心里面百感交集,眼泪开了砸扑簌簌往外滚落。
前面的人轻叹一声,回过身轻轻抚摸我的鬓发:“沛珊,这些年你和殷兄之间的事情我也隐约知道些,我想告诉你,一辈子看似很长实则很短暂,岁月是经不起蹉跎的。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有了决断,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愿意再让你继续逃避下去了。你去吧,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
我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吸吸鼻子,费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对不起,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只是真的做不到。同时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照顾了我和宸儿这么久,谢谢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守在我身边,哪怕只是一场预谋的镜花水月。
人在漫长的一生当中最无法掩盖的便是感情,越想隐瞒,就越显得欲盖弥彰。爱情,是一世难解的缘分,而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放下过属于我的那份缘。即使口口声声说着那些伤害的话语,可心是诚实的,它每跳动一下,都是在向外界宣布,住在它里面的是一个叫爱新觉罗。胤禟的男人。
彦波说得对,人生苦短,没有再多几个十年可以来给我们蹉跎了。我的心只有拳头那么大,它再也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了,我必须紧紧抓住老天爷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不惜一切代价。
黄昏的渡口,我牵着宸儿站在船头向彦波和奶娘挥手告别。彦波始终保持着一贯的微笑,见我朝他挥手,也举起手朝我使劲挥了两下。奶娘站在彦波的旁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眼里面闪着水光。
宸儿松开我的手,环在嘴边使劲朝彦波大喊:“彦波,你可得把我的弹弓收拾好哦,我回来还得和小柱子比赛呢。”
我无奈苦笑。宸儿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当知道要去京城新鲜地儿的时候拍手跳得三丈高,我没有告诉他我们还会回来,可他却惦记着和小柱子的比赛。
船已经开始缓缓移动了,我最后朝岸边挥了挥手,让彦波和奶娘回去。宸儿许是觉得好玩儿,也模仿我做着同样的动作,口里面还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着岸边的两个背影慢慢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我的眼睛有点酸涩,眼前开始迷糊起来。转过身,带着宸儿向船舱内走,再不看渐行渐远的那两道身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十三阿哥和彦波都选择了放手,成全我的执着,我选择了我的放不下,选择了我的忘不掉,飞蛾扑火、不计后果。
四月的晚上,淡月笼纱,月明星稀。宸儿已经熟睡,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起身跑到船头坐着吹凉风。
船是彦波特地包下来的,没有其他乘客,安静得有点可怕。我盘着腿坐在船头上,仰头看着天上时明时暗的月亮,吹着属于四月的微风,静静想念着远方的那个人……
我和他有着同样的倔性子,总是不撞南墙不肯回头。这么多年,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他在主动追着我的脚步走,这一次,换做我来。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他,我爱他,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永不会变。 
、第一百零一章
出了门右拐再左拐最后直走,是一条看上去极为气派的胡同,门口是两尊石狮子,威严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
胡同不短,也不是很长;不窄,也不是很宽,是一条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死胡同。这条胡同后来成为了北京城里面最老的胡同之一——铁狮子胡同,也是九贝子府的所在地。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除去近几个月的日日光顾不说,很多年前我就来过一次,只是那时候来也匆忙去也匆忙,压根就没时间留心这个地方,现如今时间倒是有了,却又是这样一番光景。
时至初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味,我大口呼吸,只为那熟悉的味道。
不得不说是世事无常,我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当我和宸儿赶来京城的时候,他已经离开,随圣驾巡行塞外。
我本以为能够赶在他离京之前见上一面的,可还是迟了那么几天。
看吧,这就是造化,总是爱捉弄世人。
我来铁狮子胡同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可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是我想他想到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越积越深,来这里远远看上一眼,即使知道见不到他,可看着他留下过足迹的地方,心里的疼痛似乎也能够减轻不少。
我不知道自己固执等待着的究竟是一个人、一颗心、还是一段舍而不能的情,我只知道,我一定要等待,必须得等待。
我从繁花盛开的四月期盼到秋高气爽的八月,虽然他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回京了,可我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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