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笙歌》第112章


隆科多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徐徐念道:“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传位于皇四子胤禛。钦此!”
大殿中顿时寂无人声,哨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早已经撤去炉火的大殿,一阵呼呼作响。
殿内众人纷纷转头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明显是松了口气,八阿哥僵直着身子,愤怒得眼中火星迸射,死死盯着隆科多。至于胤禟,他还是刚才的样子,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十阿哥忽然冲上前去抢过隆科多手里的遗诏,睁大眼睛仔细研读起来,许久,冷着脸大吼:“我不信!皇阿玛刚才明明白白说传位给十四弟的,隆科多你竟敢假传遗诏!”说罢便抡起拳头作势要上前去打隆科多,却被十三阿哥上前拦住,只能作罢。
经过十阿哥这一闹,所有人一下子回过神来,有的跪地参拜新君有的和十阿哥一样闹说隆科多假传圣旨。看来,这些阿哥是真打算在康熙的遗体前大闹一场了。
再看胤禟,他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四阿哥,而且脸上的表情越变越难看。最后,他的目光狠狠锁定住十三阿哥,大有将之大卸八块之意。
我心里着急到不行,都这个时候了,胤禟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忽然,我想起他前些日子曾暗中传见过丰台大营的提督成文运好几次,而十三阿哥又刚刚夺了丰台大营的兵权……难道胤禟他们原本计划让成文运率领全军到畅春园来勤王护驾?难道十三阿哥夺的便是成文运的权?那岂不是……
张廷玉已经挪过椅子请了四阿哥上坐,他看一眼屋里面那些闹成一锅粥的阿哥,叹气道:“大行皇帝仙去,应以国事为重善摄龙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日之事,上有先帝遗命,下有群臣拥戴,各位还是先向新帝行三跪九叩大礼才是”
张廷玉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那些先前说隆科多假传圣旨的官员还不得见了台阶就下,于是纷纷跪下给新君行礼。
八阿哥顿时面容灰白,看样子几乎要瘫倒在地。他和胤禟他们一起站在大殿中央,而且都侧着脸不正视四阿哥,似乎并不打算给四阿哥行礼。
隆科多盯着直直站立在大殿中央的三人冷声道:“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你们三位是不打算奉先皇遗诏么?”
“我们不是不奉皇阿玛的遗诏。”八阿哥已经恢复了原有的镇定,只听他强忍着怒意大声道:“十七弟还没到,是否把他找来听旨?”
十三阿哥突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缓缓走到八阿哥身边,道:“十七弟正统率整个丰台大营的军马在园子外面宿卫呢,怕是没空。”
“老十三,你动作倒是挺快!”胤禟突然上前一把抓起十三阿哥胸前的衣襟,咬着牙恨恨挤出一句话,眼里面猛然升起许多的火星。
十三阿哥一下打掉胤禟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不以为然地说道:“也不是很快,只不过是比九哥派去的人早了那么一小步罢了。”
接下来情势越来越不妙,我只来得及看到两道身影飞快从我眼前掠过,接下来便是一阵拳脚相向的声音。屋内众人已经追至门口,我在他们出来之前飞快藏到了柱子后面。
胤禟伸手到腰间一摸,手上立时便多出来一柄发着寒光的长剑,十三阿哥见状,返身到大殿门口拿起刚才进门前放下的宝剑。
“九哥你先是暗中串通成文运企图举兵谋逆,现又在新皇面前如此大动干戈,既然如此,休怪做弟弟的不留情面了!”十三阿哥神色冷清道。
“哼!没人叫你留情面!”胤禟持剑冷笑,面上全是不屑之色。十阿哥见状,也拿了兵器加入战争。
三人刚要动手,和众人一道追出殿来的四阿哥却开口了,“九弟,你若现在罢手,今日之事朕概不追究。”
胤禟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视线越过众人朝大殿内看了一眼,直面四阿哥,冷笑道:“皇阿玛尸骨未寒四哥便称孤道寡起来,就不觉得不孝吗?且不论皇阿玛临终前的口谕和所立遗诏,我只问你一句,若皇阿玛当真要将皇位传于你,为何会让我们这些年长的阿哥三天前便随驾来此却独独没有通知你?”
四阿哥脸色立时惨白,看似想要发脾气却又握紧拳头极力隐忍,“皇考传位的遗诏乃是隆科多大人亲述,你们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这里所有的兄弟也都是共知共见,岂容你在此间怀挟訾怨,造作蜚语,肆行诬捏!”
正在这时,园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号角声,随即便有烟火被点亮,照得天空耀目一场。众人皆是纷纷抬头往天上看去。
是十七阿哥要率兵进来了吗?我只觉得心已经被揪紧到一定程度,除了担心就是惧怕。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仿佛下一刻就是生离死别。
十三阿哥见了那烟雾信号弹,转头与四阿哥对视一眼,对胤禟道:“九哥,十哥,你二人真的还要负隅抵抗吗?”
胤禟还未答话,八阿哥便开口道:“九弟、十弟,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你们还是放下兵器参拜新君吧。”说罢自己跪到地上给四阿哥磕了三个头。
“八哥,你……”十阿哥开口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看到胤禟那双茶色眸子里面戾气剧增,他抬头向天仰视良久,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也罢,既然八哥已经放弃,你们想怎样就随意吧。”说完随手扔掉了手里的长剑,目光在一大群人身上流转,忽的就穿破了重重的人丛,竟然就那样毫无预期地怔怔望见了我。
我们就那样隔着人海怔怔对视,天地间的事物仿佛都已经被无限虚化,只余下我们两个。脸颊上一片火辣,我只觉得自己早已经死了千百回。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早就知道我的胤禟会输得一败涂地,可如今切身体会了才知道,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被逼至走投无路,竟会是这样一种心痛到说不出来的感受。
胤禟抿嘴朝我微微一笑,我再也支持不住,沿着柱子虚脱倒地。倒地的过程中,我看见胤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要来接我,可他的脚始终都没有挪动过半步。
在场众人见状发出一阵嘈杂声,面面相觑后,都顺着胤禟的视线向我的方向看来。他们似乎对于我出现在此处很不能置信,个个都睁大眼睛瞪着我瞧。
我不顾众人惊奇的目光,伸出早已经冻得僵硬的一双手,轻声唤:“胤禟……”
胤禟脸色白得可怕,怔了两秒才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拨开众人朝我的方向急奔而来。他揽我入怀,颤抖着牙关唤我:“宝贝,我在……”
这一声犹如天籁,把我从无助的泥潭里面解救出来。我的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哀声道:“胤禟,回家,我想回家……”纵使这天下间所有的人都不认同你,你还有我,还有宸儿,还有家。不论是输是赢,是生是死,我们一家人永远都要在一起。
胤禟眼神茫茫恍惚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众人等,柔声对我说道:“好,回家,我们回家。”说罢,再不看其他人,拦腰抱起我便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康熙六十一年的整个冬天都是在大雪覆盖下度过的,直到腊月二十日这一天,偌大的北京城里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至的阳光。
阳光很好,气候也算暖和,可总是感觉缺少一些热力,连花草树木投落在地上的影子看起来都是淡淡的,枯萎不振的,就好像是被月光折射出来的。
我打算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于是索性以装修之名关了珠宝店。
搬了桌椅独自到阁楼上落座,一个人静静地翻阅着残冬的诗篇。忽听得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四处一看,是一只云雀落在了屋顶上面。
云雀落踏在盖满积雪的瓦片上的足音甚是好听,就像是一首没有歌词的纯音乐一样,听起来甚是舒心。
心中的暖意慢慢聚集到了一起,于是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我仿佛听见了自己心房跳跃的微小声音,一下一下,很是清晰。
院门从外面被推开,进来的人一身朝服,隐约的阳光洒落在他显得有些疲惫的身上,我看得有些恍惚走神。
一早就在等他回来的宸儿飞扑进他怀里,欢快地唤着阿玛,他一把抱起宸儿在宸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父子俩说笑间,宸儿开始咳嗽。他皱着眉头替宸儿紧了紧衣服,然后叫书砚去把宸儿的药端给他。
从畅春园回来后宸儿的身体就时好时坏,他找了好多大夫来都作用不大。宸儿先天不足,娘胎里就带着病,服再多的药物都是治标不治本。
“在想什么?”沉思间,他已经从身后抱住我。
我微笑,回身投进他怀里,问道:“回来了?”他轻声嗯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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