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遥》第217章


“好了凤川,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武陵春摸摸凤川的头。他知道,走到这一步,他们两个已经没多少时辰可活了。那些压抑起来的情感,再也没必要去伪装,去掩饰。或许武陵春什么也不会说,但是只要能陪着他,看着他,他心中已经知足。
凤川苦笑。这种时候……居然……真想冲过去大喊,安慰那个丫头几句,但是在那之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跟武陵春说清楚。
现在不说,也许将来就再没机会了。
“春哥……”
“嗯?”
“来魔界之前,我……做了件错事。你能原谅我么……呵呵,你一定会原谅我吧?”
“凤川怎么了?”
真受不了这样的柔声细语,可是现在真的没力气说话了。凤川从怀里掏出一本东西,武陵春一看,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这不是他的手札么?什么时候被凤川拿去了?
“这个……哎,你怎么可能不生我的气。不过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不但……我不但全都看了,而且还,还……都记起来了。”
记起来。这三个字令武陵春钻心一痛,他蓦地放开凤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记起来”是什么意思?他记起来什么?难道说……
他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诶,你一定也很吃惊吧。你手札上所写的那些……坦白地说,每一件事,举觞共舞,踏雪寻梅,画舫一……夜,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像是看别人的故事。哎怎么说呢?那些事,就好像我亲身经历过一样。”
凤川转过身。若不知将死,他或许永远都没有勇气迎上武陵春此时的目光:“那时,你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我没忘。”
武陵春做梦也不会想到,凤川竟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他变得手足无措,既紧张,又惊恐,又兴奋。他早就知道,他早就说过二哥一定会回到他的身旁。但是,他不能确定凤川对他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但是……春哥,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招魂游戏之后,脑子里一直很乱,浮现着很多奇怪的影像,好像是我的记忆,却又好像不是。我……分不清自己是谁了,我不清楚自己这颗心,到底……属于谁。”
武陵春欣然一笑。这一笑让萧凤川很是慌乱: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吧?数月前在步家村他为护步蟾宫,与武陵春兵刃相向,还说过“我萧凤川只是自己,不是别人”那样的话。可是这么快,他就已经开始混乱,任那些凭空塞入脑海的记忆将心一点点揉碎……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任何人。
“凤川,你还记得……步家村那一战之后,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武陵春道,“直到今天,我的话依然不变。我的心,也依然不变。”
“你说过的……”凤川在脑内回想着那日的情景。步家村时他们兄弟反目,一场激战,武陵春被凤川打伤,卧床养伤。凤川深悔自己出手太重,想要道歉却无法开口,最终被遥灵硬推到武陵春床边。凤川很是尴尬,虽然面对着他,却不敢直视他。只是闻到房间里淡淡的药味,和武陵春身上的气息,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直到他说出那句话。
“凤川,若你不是踏月,我只希望你做你想做的,爱你想爱的,别无他求。”
凤川方抬起头,看到武陵春的眼神,一瞬间,仿佛天地间下起茫茫鹅毛大雪,那个追逐的背影随着雪花一转,欣然笑着,朝他张开了双臂。他因这个眼神而满心欢喜。原来你不怨我,不恨我,不会弃我而去。若非你在,我怎知什么是真正的温暖。
不知不觉中,凤川伸出的手停在武陵春脸旁,差一点就可触到他的睫毛。他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想的究竟是谁?你爱的究竟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凤川在内心中大喊,我是萧凤川,扬州人士,从小与母居乡野,母过世后,跟随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爹萧阳春,在他的破酒馆子里当大厨。某日去雨巷为老爹追债,对雨巷的小妹子遥灵一见钟情,发誓非她不娶呸呸呸……
这才是我萧凤川的人生啊。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没有丝毫破绽。可是,如果我是萧凤川,为何会有踏月公子的记忆?如果我是踏月公子,又为何经历着萧凤川的人生?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那一夜,萧凤川深陷梦靥中,武陵春呼喊,安慰,用尽办法皆不能让他醒来。在梦中,他一会儿是那个狂荡不羁的踏月公子,左手烧鸡右手美酒,且歌且行于扬州大街上;一会儿又变成扬州名厨萧凤川,手握菜刀在厨房里指点江山,烹制天下佳肴如耍子一般;一会儿,是与武陵春并肩共看风月,策马江湖;一会儿,又是与遥灵相拥一同杀出敌阵,同生共死……
两个截然不同的魂魄行走于世,不经意得擦肩而过,命中注定得融为一体。劫数,或许才刚刚开始。
遥灵离开冰之牢狱,继续在虚空中奔跑。除了激烈的喘息声和击鼓般的心跳声,她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谁?她停下来,环顾四周,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冷冰冰却又亲切之至的声音。
“别找了,是我。”
210 认输
“玫瑰梅,你……”
在最疲惫,最紧张,最恐惧之时,遥灵终于听到了同伴的声音。她的眼泪默默淌下来,却强迫自己释然一笑:“怎么?腹黑指数超高的小丫头,你有什么话要嘱咐我么?”
玫瑰梅顿了顿,平静得说道:“老哥将我投入毒牢,可谓用心良苦。这毒牢中毒质的剂量,恐怕比平时加了十倍不止。我有些应付不来……”
“那我要如何才能助你?”遥灵急问。
“我……已经被这毒气毒死十次了。”玫瑰梅语气很是无奈,“加上原先的两次,一共是十二次。还差最后一次,我就会异变为无情无感的怪物。”
玫瑰梅居然这么快就被杀死十二次!难道破阵乐是执意要将玫瑰梅逼为怪物?这对他又有何益处?
“呵呵。到底,还是没有防到他这一招。不死怪物虽无情无智,但最贪食人类鲜血。我若异变为害,你们……定然首当其冲。”
遥灵愣住。千算万算,最终还是算不过破阵乐?她愤然道:“玫瑰梅不要气馁!别忘了,这个局是南歌先生布下的,他定然有办法救你!”
“呵。南歌先生,已经整整一天未向我下达指令。人力有尽时,神算子也驳不了天命。不死族想要平平安安过一生,天也容不得……”
玫瑰梅除了哀叹命运,真正的担心却不敢说与遥灵。玫瑰梅早就知道,南歌子曾是魔尊之徒,两人情如父子,虽曾因观武一事决裂,但这两人都是深不可测,谁又知道他们暗地里有什么默契?南歌子这么久都不传来消息,莫不是他早就判了六公子,故意设计将他们五人也引到这密牢里来,一网打尽?
六公子的人品,玫瑰梅自然信得过。但六公子之中,她唯一看不透的就是南歌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想要救夏孤临,就必须对魔尊兵刃相向;不舍师徒之情,则必须任魔尊宰割六公子。无论南歌子怎么选择,都合乎于情,却也都是不义。
“遥灵,不管南歌公子有无指令,我再嘱你一句。我若异变为怪对你们不利,你们定要将我引至破阵乐处。他早想与我一战。待我们斗在一处,你们火速离开魔界,以魔尊之性,他当不会再追。”
这怎么可以?玫瑰梅与破阵乐是亲兄妹,遥灵故意引得他们兄妹相残,自己好趁机逃走?太不合适了吧。遥灵反驳道:“可是你们……”
“够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你还不去救夏公子!”
“我……”
“不要再婆婆妈妈!大家辛苦布局,现在只差你这一招,方能大获全胜。还不快去!”
可恶!
遥灵发疯一般继续向前跑。为什么,她一直在战胜着自己,却永远别无选择。她一直渴望着保护同伴,却只能看着大家做出牺牲。玫瑰梅还是个孩子,她不过是想摆脱不死族的宿命,做一个凡人罢了。然而,到头来还是走上了命运的轨道,变为无情无感的战斗怪物,与亲兄相残……
遥灵没有哭泣,脸上却不知不觉中变得湿漉漉的。她才没有哭,只有懦夫才哭,只有傻瓜才哭!她才不是从前那个受了一点委屈就哭鼻子的遥痴呆!这个时候她怎能流泪,肩负着同伴的希望与性命,她便是为了并肩作战的战友流尽鲜血,也决不能掉一滴眼泪!
绝不。
前面,就是关押晏清都和青玉案的修罗之牢。遥灵已经决定,不再试着呼喊他们的名字。她没有时间了。而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不——!”
不想呼喊同伴的遥灵,却听到了晏清都声嘶力竭的悲嚎。她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僵立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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