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光》第5章


韭儿怨天尤人地叹着气,手上揉着不争气的肚子,心道晚饭还有段时间呢,太难熬啦。
“啊!”正当韭儿想得入迷,楼上突然传来尖锐的惊叫声,隔着墙壁都吓得韭儿一哆嗦。
紧接着木质地板被踩得哒哒作响,楼道里传来慌乱的撞击声,声音越来越近。
韭儿不敢往前走动,伸出双手在半空摸索,惊恐之余发问道:“怎么啦?楼上怎么啦?”
“韭儿!”惊叫的女声朝韭儿逼近,韭儿身体一热被她抱住,“韭儿…呜呜…”
听这声音,应该是他们店里的冉庆碧,冉庆碧与自己不同,她只是弱视,在有光线的地方,还是能看到人影。
冉庆碧紧抓着韭儿的手臂,泣不成声,眼泪啪嗒啪嗒往韭儿手臂上落。
看不到状况的韭儿格外心急,“到底怎么了呀?你哭什么?”
店里盲人之间不是很团结,工资是按按摩人数算的提成,为了争那一两个客人,有时候争得面红耳赤。
可韭儿跟他们不一样,别的盲人都是有家人的,他们的工资老板娘是规规矩矩地发,韭儿这个住在店里的单身小伙,经常都见不到自己的工资。
本身来找韭儿的客人也不多,所以韭儿不会是他们的竞争对手。
一听到韭儿的问题,冉庆碧哭得更大声,韭儿急得直冒汗,“说呀!”做他们这种服务行业的,最怕的就是跟客人气冲突,扣工资不说,还得赔偿客人的损失。
冉庆碧几次开口都是朦胧的呜咽声,韭儿手腕都被她抓疼了,“小冉你说话啊,光哭有什么用?”
“他…呜呜…他摸我…”手腕上的力量消失,说完这句话的小冉蹲到了地上,双手捂住脸庞,放声大哭。
没等韭儿开口,老板娘气急败坏的从楼上冲下来,“冉庆碧你怎么回事!你还有脸哭,给我上楼去给李老板道歉!”
身边是人经过的风声,哭闹声,走动声,韭儿往后退了一步,踢到身后的椅子后,缓缓坐下,直到一楼的动静渐小,他都还没琢磨清楚。
其实他不太懂所谓的摸,到底是什么意思,没人对他动手动脚的,最过分的也就是徐茂林,可徐茂林是嗓门大,老是说些他听不懂的奇怪话。
店里客人摸按摩师不止一次了,总有小女生会哭哭啼啼的,哭够了又继续工作,没人给韭儿讲,所以他无法理解,这种摸到底是怎么个摸法。
只是听到冉庆碧的哭声,他难免会有些难受,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会好受呢。
一个李老板都哄不好,店里直到下午也没来其他的客人,老板娘在店里守不住,被下面的茶馆一吆喝,拿着钱包去打麻将去了。
韭儿不爱坐在店里面,昏昏沉沉的没有人气,没客人的时候,他就爱坐在店门口,能听到风拂过树叶的声音,行人的脚步声,遥远地方传来的喇叭声。
过了中午这波外卖高峰,任宽的小饭馆里总算是清静下来,偶尔一两单外卖,都是点餐软件上的,他只管做,有的是外卖员抢着送。
刚闲下来坐到凳子,想起早上的时候,韭儿就是坐在这个位置,没吃过正儿八经的肉包子的韭儿,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任宽闲不下,叼着烟往灶台旁走,张师傅见了以为又有外卖,“任老板,我来吧。”
任宽没抬头,拿出一颗削好的土豆,又从冰箱里拿出腊肉,“我做了给人送去。”
利落的刀工之下,土豆被切成粗细差不多的丝状,腊肉则被切成丁状,下锅将油烧热,葱姜蒜炒香捞出,食材一道和着爆炒,任宽最后拿了店里的盘子装饭,想想韭儿用筷子吃炒饭不方便,特意拿了勺子。
刚走到石阶口,任宽便看到撑着导盲杖坐在门口的韭儿,“又跟门口要饭呢。”
嘴上这样挤兑,任宽手里稳稳当当端着盘子往韭儿跟前走,走近了都没敢喊他,先朝按摩店里看了一眼,没看到妖艳女人的身影。
“韭儿。”
闻着饭香的韭儿老早就仰着脑袋,眼神放空,一听是任宽的声音,他有些意外,“宽哥…”
夺过韭儿手里的导盲杖,又将盘子和勺子往搁到韭儿手里,“你们老板不在?”
手上热腾腾的东西,韭儿只敢捧着,不敢乱动,“打牌去了。”
那正好,任宽稍稍推了推韭儿手,“尝尝,炒饭。”
韭儿哪敢啊,他还担心着任宽以后不搭理他了,钱都没还上,他没脸白吃任宽的,捧着盘子不知所措。
任宽正想催促,听到韭儿的肚子咕噜直叫,揶揄话脱口而出,“叫得我都听见了,赶紧吃。”
一边害羞,一边自责,自己咋就这么不争气呢?老是在任宽面前出丑,韭儿暗暗生自己的气,小心翼翼的捧着盘子吃起来。
任宽在他身旁坐下,“你们老板没欺负你吧?扣你工资了吗?”
“没有…”炒饭有嚼劲,每一勺子下去腊肉的咸香扑面而来,让肚子里没油水的韭儿食指大动。
任宽就是喜欢看韭儿吃得香的样子,嗤嗤笑了一声,把心放进肚子里。
只听到韭儿含糊不清道:“宽哥…我以后把钱还给你吧…我真不要一百块…”
“嗯?”任宽指尖夹着香烟,吐出烟圈时,他刻意转到另一个方向,没有对着韭儿,漫不经心的,没有将韭儿的话放在心上,“那你要多少钱?”
“三十啊。”韭儿笃定道。
这话越说越带点颜色,韭儿听不出来,可任宽不是正经人啊,“包你就三十啊?”
“对呀。”韭儿还在为老板娘骗任宽钱的事情愤愤不平。
嘿,任宽掐了烟头,还真是明码标价啊。
第5章 
闲得也不止韭儿他们的高级盲人按摩会所,对面无所事事的窑姐支棱着下巴,“任老板,你说下次来的,怎么还不来啊?”
任宽一回头,这不是上次让他去照顾生意的窑姐吗?吊带低胸装配着短裙,上下都半遮半掩,眼影得有好几个色,水粉色的指甲一下下磕在脸颊上,五彩斑斓的像棵圣诞树,色差跳跃之大,晃得任宽眼睛疼。
这里的女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任宽也就打打嘴仗,过过干瘾,真叫他去的话,他不大想去,主要是惜命,做皮肉生意的,不是任宽轻看了谁,干不干净她们自己最清楚,有钱花到她们身上,还不如包韭儿呢,都是拿钱砸进水里不见水花,人家韭儿吃得多是多了点,但是会按摩啊。
一口含住烟嘴,烟头顶端冒出明红的火光,任宽不紧不慢道:“店还开着呢,下次啊。”任宽这人说起来也心软,不好让窑姐难堪。
“给韭儿做饭就有时间啊,真叫你来玩,你又忙了,任老板你不能光照顾他一个人的生意啊,大家都是街坊。”
窑姐一双鸳鸯眼,照这街上算命的来说,服眼秀气略圆,美如桃花,眼珠红润,隐隐有着九缕沙纹,感情丰富,易思淫/乱。
任宽赔笑,来不及开口,窑姐又冲韭儿道:“韭儿,你以后又多了个常客啊,王蕊不厚道啊,你还要一百啊?”
王蕊就是韭儿的老板娘,大早上的骂得整个街道都听到了,谁不知道她又张口诓骗新顾客。
让任宽吃哑巴亏这种事情,韭儿宁愿自己开口认错,总觉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免不了添油加醋的,到时候到了任宽耳朵里,听着又是另一种意思。
刚已经坦白的韭儿听到窑姐的话,立马慌了阵脚,霍地站起身来,端着盘子手足无措,“宽哥…等我发工资了,我就还给你…”
眼前的韭儿像是炸毛的小猫,惊恐万状,若不是眼睛看不到,恨不得当即跳到任宽身上,不让他跑了。
任宽按住韭儿的脑袋,“谁要你的钱,坐着吃你的饭。”
想到韭儿能敏感至此,任宽还能怎么办,给这小瞎子吃颗定心丸呗,别人随口一说,就能吓唬住他,自己反复强调,他倒像是听不进去一样。
像是说给韭儿听的,又像是说给对面窑姐听的,“一百就一百呗,带你出去要一百,去你们店里要不了一百吧。”
为了让韭儿放宽心,任宽又道:“大不了以后就常去你们按摩店,这总行了吧,别惦记那一百块钱了啊。”
自讨没趣的窑姐翻了个白眼,勾引不过来的汉子多说了也是枉然,转头又朝着路过的工人发浪,“进来坐呗。”
刚从工地上下工的工人,从头到脚是一层灰尘,局促的擦了擦手,“我们这样子坐什么坐啊。”
窑姐确实要比对面按摩会所的瞎子会说话,“也能坐啊,我又要不了你一百块钱。”
又暗地里挖苦韭儿,韭儿也不把女人的话放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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