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光》第7章


跟他装看不到呢?还是以为自己不会发现,才自欺欺人。
高兴和难过,在韭儿这儿都这么显而易见。
腰上的手臂没舍得放开,任宽大手覆盖在韭儿的手背上,问道:“敢坐吗?”也不止是韭儿一个人得逞啊,他不也是逗着小猫咪主动往他怀里蹭吗?
如果是任宽的话,自己好像没那么怕,韭儿一双大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敢。”
任宽悄悄掰开韭儿的手掌,捏在手心里把玩,“那找个时间带你出去,你能出去吗?”任宽开始担心韭儿的自由,毕竟这家黑店连饭都不给吃饱。
韭儿奋力点头,“能,但是请假的话得提前说。”
“是请假还是算我带你出店啊?”任宽一想到王蕊那个泼皮婆娘脑壳痛,“晚上行吗,正好你下班,你们这儿非得要你守着吗?”
一个盲人,有他没他,夜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韭儿手上挣开任宽的桎梏,手指细细腻腻的摸索着任宽的指纹,“晚上可以,但是会不会太晚了呀?”
韭儿对时间不敏感,他只是害怕给任宽添麻烦,可在任宽听来就是另一层意思,“太晚了就不回来了,第二天一早给你送回来行吗?”
“啊?”别说是夜里,就连白天都很少离开这里的韭儿有些犹豫,任宽给他一种希望,像是要带他脱离这片沼泽,可韭儿没有勇气去面对放弃。
任宽能猜到韭儿心里的忐忑,可猜不到更深层次的原因,他用近乎耳鬓厮磨的方式和韭儿说话,“太晚了就去我家,第二天一早我们正好一起。”
类似约定一样的话,让韭儿莫名憧憬,就像他对任宽的向往一样,那种心潮澎湃,血液沸腾,名叫希冀的东西在朝他招手。
韭儿无法拒绝,他根本开不了那个口,皮肉之下,纤细的血管藏着不安分的血液,带动心跳都噗通噗通的,韭儿绝对想不到,他现在是如何面红耳赤的看着任宽。
可韭儿看不到的东西,任宽尽收眼底,苍白茫然的眼神中,任宽仍旧看到一丝丝跳耀的光芒,没有人不享受自由,也没有愿意一辈子困在同一个地方。
笼中的金丝雀永远羡慕遨游在天际的小鹌鹑,况且韭儿做不了金丝雀,金丝雀安安分分,韭儿分明就是只活泼的小鹌鹑。
任宽轻轻捏着韭儿的脸蛋,像是哄骗又像是诱导,“想去就去,想去就告诉我,嗯?想吗?”
近乎蛊惑般的声音在韭儿耳边响起,他脑子里不禁思考,原本任宽就是他不假思索的前提,“想。”
这句“想”中,任宽还听出一丝丝委屈巴巴的意味,他低笑着,“那好,我们这周五去,正好热闹。”
和任宽约定好后,韭儿整个人像是活了一般,说话做事都比平时利索,就好像是他动作快一点,时间就能跑得快一些一样。
自打徐茂林被任宽教训过一顿后,整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韭儿为数不多的常客就这样少了一个,不过他不太在意。
这天,对面的算命的跑来店里找他按摩,算命的姓吴,叫吴翔,年纪长了韭儿二十来岁,眼睛是有点毛病,眼珠子像是蒙上了层白雾,有人说他是白内障,他自己却说是开了天眼。
其实吴瞎子没有真瞎,只是眼睛看着吓人,装瞎也只是为了让算命的生意更好点,也不知道人怎么就这么邪性,偏偏就觉着眼瞎的算命的灵一些。
好在韭儿看不到,吴瞎子是正经来按摩的人,每次都指定要韭儿,人多的时候,花点钱进个小包房,人少的时候就在大厅凑合。
吴瞎子最大的乐趣就是眯着眼睛享受,时不时的告诉韭儿这条街上新鲜的八卦。
今天刚好人不多,大厅里几张按摩床孤零零地支着,偶尔从小包间里发出暧昧的响动,吴瞎子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躺下。
“韭儿,看你挺高兴的啊,捡到钱啦?”
盲人捡钱不是胡扯吗?吴瞎子人也不错,韭儿乐呵呵的,还不知道自己在傻乐,“没有啊。”
“没有?”吴瞎子扭头看了韭儿一眼,狐疑道,“笑得这么高兴你跟我说没有,骗谁呢?”
韭儿不自然地揉了揉脸颊,“我没笑。”他明明就没笑啊,有什么可乐的,虽然他今晚就能坐上任宽的摩托车呢,还是搂着腰的那种,可是他都高兴好几天了,今天还能看得出来,他才没那么傻。
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吴瞎子没和韭儿计较,话锋一转,又讲起街上的事情,“韭儿,别人给的东西,你可别随便吃啊。”
神神秘秘的语气,倒是让韭儿不寒而栗,“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吴瞎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明显是话里有话,可在韭儿听来难免多想,他就接受过任宽的东西,任宽算别人吗?任宽能算随便吗?
不知道韭儿脑子里在瞎想什么玩意,吴瞎子又道:“就你们按摩店上面那块儿空地,那个腾飞宾馆墙后,好多的针头啊,你可不能瞎接别人的东西,听到没?”
韭儿还是不明白,针头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脑子里一琢磨,手上就开始没轻没重的,按得吴瞎子嗷嗷直叫,“轻点!轻点!”
他躬起后背,试图躲开韭儿的力道,抱怨道:“你看着弱不禁风的,手劲儿怎么就这么大啊,我一把老骨头,禁不起你这样收拾的啊。”
见韭儿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吴瞎子叹了口气,这小东西非得要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人吸/毒呗,看那量还不少。”
听到吸/毒韭儿暗暗松了口气,任宽肯定不是那样的人,细想又觉得忧心,果然这条街上就没什么好事啊,不知道任宽知情与否,万一任宽不小心该怎么办啊。
关心则乱,韭儿又忘了手上的轻重,按得吴瞎子肩胛骨咯吱作响,疼痛难当的吴瞎子蹭得从床上跳起来,“哎呀,算了算了,你想折腾死我啊,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
也就嘴上爱唠叨,吴瞎子絮叨着,“你看我花三十块钱团购的又打水漂了。”
“要不然我把钱赔给你吧。”韭儿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吴瞎子对他不错。
吴瞎子瘪嘴嫌弃道:“就你兜里那十多块钱,都快揣了大半年了吧,你等着它下崽啊,我不要了,下回再来,我先回去了。”
送了唯一的常客,韭儿一天都没了生意,下午还被王蕊数落了一顿,说他只出不进,光顾着吃,店里生意一点都指望不上。
韭儿还偏偏火上浇油,等王蕊骂完后,提起晚上不留店的事情,“老板娘,我今晚想请假,我晚上不在店里,明早我怕我来不及开门。”
这边王蕊火气还没下去,韭儿又踢到门板,“韭儿你真是翅膀硬了,你大半夜的想去哪啊?”
韭儿不答,他不想告诉王蕊是去任宽家里,肯定会被骂得很惨。
王蕊泼辣的性子,最见不得韭儿跟她装哑巴,“问你想死到哪去?路都看不见,你脚底板还冒烟。”
韭儿倔起来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是不肯开口,王蕊作罢,反正都已经下班了,韭儿守不守店关系不大,“随你的便,你要是走迷路了,我可是不会上街去接你的。”
不答应也答应了,韭儿暗暗松了口气。
第7章 
夏天天黑得晚,加上王蕊又是个坐不住的主,早早地提着包走出店门,韭儿听到王蕊远去的脚步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他不想王蕊和任宽碰面,很怕王蕊在任宽面前说些尖酸刻薄的话。
店里连老板都走了,钥匙也交到清洁阿姨手里,左右也没有生意,人人都如坐针毡,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今天早点走吧。”
大家陆陆续续站起身来,韭儿无措地坐在椅子上,任宽店里还没忙完呢,他不能走啊,可清洁阿姨也着急回家,“韭儿,我要锁门了。”
“哦!”韭儿撑开导盲杖,从店里坐到了店门的坎儿上。
身后是哗啦啦的铁链子声音,阿姨锁上门,语气不咸不淡,“你就坐在这儿?你今天不是要出去吗?”
“是啊…”可任宽还没来,他不敢去店里打扰任宽,也不敢到处乱跑。
“跟谁出去啊?这个时候还不来。”阿姨不是热心肠,只是八卦而已,言语中试探的意味很重,又带着淡淡的轻蔑。
韭儿不答,任宽明明是他藏不住的宝藏,他却想要藏紧点。
见韭儿三缄其口,阿姨冷不丁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了,还随随便便跟人出去,小心被卖了都不知道。”
任宽才不是那样的人,韭儿偷偷在心里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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