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馆幽话》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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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大人……是何人?”青奴开口问道。
一个小丫鬟掩口笑道:“夫人怎生忘了,萧关刺史蒙大人是夫人的夫郎,半月前回京述职,今个儿回来,刚刚六儿去探过了,大人的轿子过了东门了,想来这会儿也该到了。”
青奴闻言心中一喜,心想原来早与蒙郎相会,还结为连理,那酒馆中的女子所言当真不虚。思虑之间听得外面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在呼喊:“夫人,大人到了,请你花厅相见。”
青奴心中早就期盼此刻重逢,哪里顾得上许多,伸手拉起拖地长裙的下摆,早已快步出门,那两名小丫鬟也跟了出去,见得门外立着的小厮打扮的青年便嗔道:“六儿,愣着干吗,还不前面带路?”
那六儿见自己夫人奔将出来,也是一惊,心想平日里夫人举止端庄,怎生变得这般急切?想来是大人离家日久,心中太过惦念。听得小丫鬟斥责,忙前面带路。
青奴紧跟其后,穿过花苑回廊,心想终于可以重遇蒙郎,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回廊尽头便是花厅,隐隐听得里面有人说话。
青奴心知跨进前面那扇门便可见到魂牵梦萦的爱郎,却不知为何反倒慌乱起来,转头问紧跟身后的小丫鬟:“我这般打扮可还妥当?”
那小丫鬟甚是伶俐,微笑答道:“夫人向来风姿绰约仪态万千,岂会有不妥当的时候?”
青奴听得此言,深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心情,迈步进入那幽雅别致的花厅,只见厅上的茶座边正坐了两人,一个是老态龙钟的老者,背脊佝偻,额头微秃,瘦弱单薄,脸上的皮肤松弛,挤出几丝刀刻般的深纹,看样子六十左右,相貌神情却全无老者应有的矍铄,反而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出些许猥琐浮华。
而另一个长身玉立,身着官服,面容俊朗,不是爱郎蒙翰是谁?虽说当日山西一别到现在不过半年光景,但轮回之中已是三十年光阴,双方变化都是不少。
青奴由妖化人,固然是天差地远,那蒙刺史也非当年的柔弱文生,统兵守关为一方刺史,自是充斥尚武之气,雄姿英发,此刻蓄了三须美髯,比之当年的翩翩少年又多了几分沉稳持重。尤其本身英俊不凡,更驻颜有术,浑然不似已过五十之人,看那精神气,仿若不到四十。
“夫人来了。”蒙刺史起身相迎,见青奴姗姗而来,很是体贴地伸手相扶,“为夫不在这些时日,家中大小事务都是烦劳夫人费心,夫人辛苦。”
青奴见得爱郎,欣喜若狂,听爱郎这般温柔言语,于是开口答道:“夫君休要如此客套,这本是妾身份内之事,只怕力有不逮,何来辛苦?”
夫妇两人相视一笑,万般情愫皆在不言中。而后青奴听自己的夫君开口道:“这位是为夫嫡亲叔父,早年外放他处,是以夫人虽入门十余载也并未见过。此番回京述职碰巧遇上,便请他老人家来家中盘桓数日,烦劳夫人代为安排照料。”
青奴忙向那老者道了个万福,寒暄几句便扬声吩咐丫鬟小厮打点客房,准备膳食,为夫君和叔父接风洗尘。
那老者回礼时一双混沌老眼便在青奴身上转来转去,青奴心中不喜,碍于夫君脸面,也不好如何,任由夫郎引到身畔坐定,闲话家常。
言语之间青奴才知那叔父本在益州为官,不料宦海沉浮,因错判冤案,被朝廷派下的御史革职查办,此番进京便是带了银钱珠宝前去疏通打点,希望可以官复原职。不料吏部的人却不好说话,此事就此没了结果,正好碰到夫君回京述职,于是顺便来这萧关散心。
青奴听得堂上言语,只觉这叔父满腹的世俗油滑,行这贿赂手段更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想蒙郎少年之时便温文尔雅,此时又如斯稳重内敛,与那猥琐老者没半点相像,若非蒙郎亲口所言,只怕她也不信。
不久家仆已准备停当晚膳,蒙刺史起身邀约叔父入席,青奴自然起身尾随夫郎身后,见夫郎气派大方,谦恭得体,越发觉得为爱郎放弃千年修为换得人间百年相伴甚是值得。
只是席间闲谈之时,青奴觉着那叔父的眼神始终在自己身上逡巡,颇为无礼,毕竟是家中至亲,又是客人,也不好给他难堪,唯有移开眼神,少有接触。何况经历这许多波折方才和爱郎成就良缘,眼中也看不到其他。
晚宴之后,众人小聚片刻,也就各自回房歇息。
青奴坐在妆台前卸下发髻之上的花簪步摇,看着镜中颇为陌生的神态容颜,虽然心愿得偿,但凭空大了好几岁,难免有些失落,却见夫郎面露温存立于身后,于是微笑转过头去。
“别动。”蒙刺史轻轻扳住青奴的肩膀,伸手至青奴耳畔摘下一只耳环,轻轻放在妆案上,顺手摘下另一只,“夫人在看什么看得入神?”
青奴轻抚面颊叹了口气,“我在看自己比上次见你之时老了多少。”
蒙刺史伸手环在青奴腰间,自身后拥住青奴,面颊贴在青奴光洁如昔的粉面上,低声言道:“才不过十数天时间,夫人怎会老去?为夫心中,夫人永远都是如此仪态万千国色天香。倘若夫人真老了,那为夫自然也垂垂老矣……”言语百般温存。
青奴靠在夫郎胸前,伸手捋了捋夫郎的三须美髯,“我是说,和我们初见之时相比,似乎都不太一样了。”
蒙刺史笑道:“这世上凡人哪有不老的?夫人今天怎么这般感慨?”
青奴抬眼看着眼前的夫郎,沉默许久问道:“那夫君可还记得初见我时的情形?”
第二十九章 凶顽
蒙刺史叹了口气,“自然记得,自与夫人成婚以来,便始终觉得自己很有福气,可以娶到这样秀外慧中的好夫人。”而后脸上浮起几丝坏笑,“要是夫人可以早些为我蒙家生下一男半女,后继香火,此生也就别无牵挂了。”说罢伸臂将青奴抱了起来。
青奴满面通红,依稀记得往日在终南山中与爱郎的恩爱缠绵。好不容易得来人身,为爱郎生儿育女也是份内之事,日后双双老矣,也可看到子孙相传。
一番云雨之后,蒙刺史搂着青奴怡然入梦,青奴俯在爱郎胸口,听着爱郎心跳,却难以入睡。
床前的翠纱宫灯光线暗哑,把熟睡的蒙刺史的脸映得也是一片怡人的幽暗,刚才的欢爱历历在目,青奴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可名状的害怕,真要说是什么缘由,却又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地抱紧夫郎,生怕一松手,眼前一切又成空,迷迷糊糊之间入梦,却也不安宁。
第二天天明,蒙刺史闻得鸡啼便起身,循例要去衙门处理公务。青奴也无心睡眠,着丫鬟打水梳洗,陪夫郎用过早点之后,蒙刺史离家去了衙门,青奴却有些百无聊赖,便在花园稍坐了片刻。
忽然间,身后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青奴吃了惊吓,忙站起身来转过头去,却见昨日里见过的那位叔父站在身后,笑容颇为古怪,“老夫见侄媳肩上粘了些灰尘,便顺手拍了去,可是惊到侄媳了?”
青奴虽心中不快,碍于长辈的身份也不好翻脸,只是开口答道:“那倒没有。不知叔父用过早膳没有,侄媳也好着人置办。”
那老者只是干笑两声,“不急不急,往昔总听人说侄儿娶的这房夫人温柔贤淑持家有道,老早就想来见上一见。昨日里匆匆忙忙,都没时间好好闲话家常,今日大有闲暇,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青奴虽觉不妥,也不好回绝,唯有扬声呼唤丫鬟前来备下酒菜伺候,这样多一个人在,总不至于显得尴尬。
席间那老者东拉西扯,尽是不着边际的言语。青奴硬着头皮在一旁听着,不时虚应一两声,心中大为烦躁。
忽然间听那老者笑问:“昨日里见得侄媳,总觉得颇为面善,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听家里人说过侄媳娘家姓祝,不知道闺名为何?”
青奴听得这番言语,脸色一变,此人虽是自家叔父,到底男女有别,哪有直问闺名之理?自古以来男女大防,最为忌讳的便是伦常之乱,这般举止已是坏了纲常。以前在山中修行当然可以不管凡尘的规矩,但既已为人,则自当遵从为人的道理,若是应对不当,只怕难免招人轻贱。
于是青奴招呼丫鬟斟酒,将话题岔开,那老者非但不觉失礼,眉目之间还颇有得意之色。青奴见得这般情状,也颇为头痛,心想初来乍到不明周围人事也就罢了,而今凭空跑出来这样一个为老不尊的叔父,许多事情着实不好解决。记得往昔和蒙郎相好之时,从来没听他提过这样一个叔父,以往担心和蒙郎家人相处不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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