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鸾女》第17章


柳江瞪桃溪一眼,桃溪讷讷地掩口,我不以为意,母亲去世前已让她和大猛结为夫妻,所以自然的她会在我面前维护猛子,我怎会怪她?
我轻轻按按柳江的手,道:“没事,猛子是个稳重人,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大猛,怎么了?”
大猛一脸忧色,道:“禀主人,外头……外头黑压压站着二三十个铠甲武士,不知来者何人!小的问了首领,那人不答话——主人,是否改天再去给老主人祭祀?”
“二三十个铠甲武士?”我飞快地盘算着京里谁有这气势排场,霍显虽有,但快到祭祀祖宗先人的时候了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找我麻烦,大过年的我不怕她还嫌晦气呢。张安世近几个月本分老实,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变故,不会突然这么高调。其他高门权贵我虽有来往,但也谈不上交恶,说到底过年不是找茬的时候,此时上门,必定不是添乱的。
这样想了,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自己去问问。”
柳江和桃溪几乎同时道:“主人!不可!”
“放心。”我拍拍她们,“这里好歹是官吏居住的地方,寻常人不敢闹事,不寻常的,想做什么,咱们也阻止不了。”
柳江她们没办法,只好护着我出门了。
门外果如大猛所言,整整齐齐站着二十多个铠甲武士,皆正色素容,毕恭毕敬。
为首那位我认识,是霍光是侍卫之一,没记错的话霍光管他叫“勇子”,应该就是大将军二十四亲卫里的高勇了。这二十四亲卫均是霍光一手调理,只听命于霍光,连霍显的吩咐也可以不从,的确可信。
我踏出门,还未说话,高勇就主动跑上前来,拜道:“小的高勇,奉主人之命,护送张家娘子祭祀往返。”
“大将军遣你来护送我?”我不由有些好笑,虽然家中没剩下几个侍卫,但送我出城再接我回来的人还是够的,再说我好歹也是世家千金,谁有敢对我心怀不轨呢?
高勇又一拜,道:“回张娘子话,是的。”
我侧脸向大猛道:“大猛,如此,你和你的几个弟兄就一起好好休息一天吧,大将军遣来的侍卫,定然是极为可靠的。”
大猛摇摇头,桃溪和柳江也死命地拖着我,劝我还是带几个自己人,我只好道:“那你们还是都去,只是自己小心些。大猛到时候就带他们到山下酒肆刘阿爷那休息。”
大猛他们于是都应了,我又安排厨房里的两个女人准备好四十人的午膳,多加大块的肉,然后顺着高勇指的方向,上了霍家备的马车。
高勇带来的马车是黑漆桐木做的,挂三层软帘,里面已经放好了暖炉和简单的素点、热汤,马车的角上挂着白缎铃铛,风一吹,略显喑哑的铃声就闷闷地响起来。
拉车的马也是好马,走起来又快又稳,一路南行,不多时就出了内城。
城南有一大片连绵的小山头,几乎都是京中大族的坟地,我的父母葬在张家的祖坟里,生母妙娃没有人家,只敛了衣物和一些血肉,在野地荒墓之间起了个小小的坟茔。
还好当时顾着母亲的身份,坟地靠近张家的祖坟,我不必分跑两处祭拜三位亲人。
城外一片萧索,因坟地多,此山遍植松柏,覆雪皑皑,一道青一道黑灰,不时有只老鸹飞落,树梢上便篷起一团雪雾,雪块簌簌而落,匝地无声。
刘阿爷的酒棚子在山腰,年节下他不在,棚子没人打理,但尚可驻留。我们到时,里边已有了别人的侍卫在歇脚,他们大多认得高勇,看见他进门,纷纷起迎。
高勇让猛子接手了马车后,隔着帘子道:“娘子,小的等就在此等候,有事就遣猛兄弟报一声。”
我低低道一声“高侍卫费心”,马车又慢慢地起行,沿着山路向山上行去。
、遇皇孙
双亲的坟墓只是刚刚垒土,按习俗,得过三年才能建碑植树。
我将祭品摆在父母坟前,桃溪放下一张软榻,我正正跪在上面,合手默默念着祭词。
这是祭拜先人的场合,也是我澄清思绪,计划明年的行为的时间。
山林寂静,风冷气寒,我的思绪清晰明澈。
我好像想了许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有些感觉在发芽,有些感觉越来越清楚。
不知何时,有琴声响起,初不觉,到其中慷慨激昂的一段时,猛然惊起我。
琴声沉稳悲壮,在山林间悠悠传扬,听起来像随性而发,并不是已经成名的古曲,曲调凄黯,技巧少,弹琴人会鼓琴,却不一定有多精通,感情丰沛,气象壮烈,必是一位上山悼亡的男子。
我朝猛子使个眼色,猛子会意,带着一个侍卫循声而去。我则站起来,默默再叩拜九次,结束了整个祭拜。
桃溪给我披上大氅,我转身,猛子他们带着一个青年公子从对面树林里走出来。
那公子背着琴,一身素衣,长发未束,只用白麻绳系在脑后,愈发显得面如冠玉,眉如剪烟,鬓似墨染,唇似含朱。
这位公子,赫然是刘病己。
我矮身向他一礼:“皇曾孙。”
他尚未及冠,所以还了半礼:“张家阿姐。”
他的父亲和祖父葬在湖县,而他的曾祖母卫皇后、祖母史良娣葬在城南。大概正巧就在这附近吧。
我祭拜完养父母后,还要穿过树林往对面荒坟上祭拜生母,与他客套几句后便要走了,他却道:“我送你一程。”
因为之前有定亲之议,我和他处起来有些不对劲,他又要成亲了,我戴着孝,所以这半年来面也没见过。他如此一说,却抹掉了之前的尴尬。
我深深地看他一眼,他冷着脸,没有表情。我欠身道:“有劳皇曾孙。”
树林的路很窄,我落后他三步远,桃溪和柳江一左一右扶着我走。
地上的积雪厚厚的,但已经被刘病己和猛子他们踩出了一条小道,走起来尚算轻松。
走着走着,刘病己突然说道:“其实……我应该谢谢张伯父。张伯父临去放心不下我,博陆侯大概为了让他没有遗憾,不仅让我做他的主簿,还给我延请名师。说到底,都是令尊的情分。”
我想起老好人父亲,想起他在世时的温善,不由眼眶泛红。
刘病己还在继续说:“令尊的情分,多年照顾我的恩德,还有阿姐你……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他是个非常敏感的人,这样的出身和环境,很容易让一个这样的人养出既骄傲又自卑的性子。这时候倘若能全了他的面子,再让他心里好受些,比让他欠我人情更好。
我虽然不知道他将来会怎样,但他的才华,还有出身,注定了此生他不会只是池中之物。想了想,我道:“父亲照顾你,是太子旧臣的本分,不能算恩,也不是什么情分,是全了父亲的忠义。当年戾太子罹难,父亲没能帮上太子,至临去还不能释怀。说到底,是皇曾孙让家父有了寄托。而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倒是你,还有两位霍阿郎、平君和成君两位,在我最难熬的时候,是你们让我觉得好过些。”
我说的就是指初遇那段时间,霍显命我歌舞祝寿,他们几个时时来看的事。
非我自夸,能把霍显气得在她家里就要动手打杀我,那段舞一定是极美、极成功的,他们看了那些日子,我就不信他们会不喜欢、不记得。
果然,走到我母亲坟前停下时,刘病己的脸是通红通红的。
我在阿母墓前跪下,虔诚地祝祷,然后将祭文火化。
每年给阿母上坟、扫墓,我都会强迫自己回忆阿母死亡的那个画面,这使我牢牢记住仇恨,记住屈辱,记住我活下去的意义。
我从不掩藏自己的仇恨。
女人是一种神奇的人,只要她讨得男人喜欢,那么不论她做什么,在男人眼中就都是对的。我不曾隐瞒我的目的,霍光,霍斌,这些霍晏和霍显的族人,却都不曾试图阻拦我。而刘病己,还有皇帝陛下,都会怜惜我。
刘病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也许想到了他自己仇恨,放下琴,有心无心地拨弄着。
祭拜结束后,我在桃溪的搀扶下站起来,退后九步,然后深深呼吸一下。
刘病己恰到好处地停下抚琴,手轻轻搭在琴弦上,望着我。
我道:“谢谢你。家母很喜欢听琴。”
刘病己叹道:“有感而发。你和我,真算是同命相怜。”
一瞬间,我心里闪过许多念头,一个想法模模糊糊,我想抓住它,却只够到了边儿。
“皇曾孙比我还是好了许多,至少你是个男子,想要什么,只管努力,下功夫,去争取,总会有收获。可小鸾是女子,太要强,未免被人诟病,连出行亦不便,更不谈其他。可是,说到命,小鸾却比您好,小鸾的亲人,直到小鸾成年后才离开,而皇曾孙您的亲人——说是同命相怜,到底各有不同……”
下山的路,我是由桃溪几个扶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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