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鸾女》第31章


我于是停下更衣,叫人把她带到小书房。自己慢慢地把衣服收拾好,过了小半刻方起身迎客。
那女子身着葛布绿衣,青色裤子,赤足立于堂下,被晚风一吹就打个哆嗦,却始终抱着怀里的婴儿,不让他见一点点风。
我走到主座上坐下,那女子立刻跪启道:“婢子若兰,叩见张娘子。”
她态度不卑不亢,语调身形却楚楚可怜,是个可造之材。我道:“起来吧。你说你是富平侯的族人,我怎么不认得你?”
“回娘子话,婢子担心娘子不肯见小的,所以不得不冒称,请张娘子恕罪。”
“你倒有心,你深夜前来,必定有事,不妨说说,倘若能帮衬一二,我倒无所谓。”
“多谢张娘子!”若兰语带惊喜,双手将那婴儿捧起来,道,“婢子原是二夫人的贴身侍女,四年前,被大夫人索走教以歌舞,以备他用。今天主人下朝回家,说是有急事要议,约摸三五日不会回来,主人前脚走,大夫人就将二夫人和小主人囚禁起来,将二夫人的侍女们拘押,正在一一拷问,命她们诬告二夫人通奸,证明小主人并非主人亲生。婢子受二夫人之恩良多,看守二夫人的又是奴婢兄长,故而人定后潜入囚室中,想救二夫人,二夫人不肯走,只将小主人的儿子托付婢子,嘱咐婢子向张娘子求救。婢子……”
“真难为大夫人能忍这么久。”我叹道,“我还在右将军府的时候,因着二夫人所出的次子延寿比大公子聪颖,大夫人对二夫人百般刁难。二夫人意外生下张彭祖,若非右将军宠爱幼子,他们母子两个早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不过大夫人年纪见长,脑子却一年比一年不够用了。她还真当张彭祖是随随便便可以杀的?”
若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讶。
我厉声道:“你也别装了,二夫人是个不问世事的人,每天做不完的活儿,累得七苦八苦的,哪有精力打听外头的事?你们大夫人恐怕不容任何人在府内谈及我,二夫人大概连我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抱着她的孙子来求我,是你自己的主意。你想挑起我和大夫人斗?”
“若兰、若兰绝无此意!娘子明察,抱小郎君向张娘子求助,确实是婢子的主张,婢子是逃奴,实在无处可去,所以,所以不得不向张娘子求庇护!若兰砌词作假,若兰该死!求张娘子救救小郎君吧!”
我向桃溪示意,她走上前,弯腰抱起那婴儿递给我。
小孩儿睡得好熟,外面的风雨,似乎完全和他无关。
我轻声道:“送他去我那儿,交给赵媪,拿点蜂蜜水给他。明早叫赵媪和赵阿伯去如珰那问问有没有正在哺乳的羊,有的话,高价买两头来。”
“是,主人。”
若兰像是完全松了口气的样子,我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了她片刻,摊开书简,让柳江磨墨,自己润笔,道:“其实你求错人了。张彭祖和主上有同学之谊,关系很好,你该抱着孩子去掖庭的。”
若兰唯唯诺诺的,我道:“莫非你还指望我直接冲到富平侯府,把二夫人和张小郎君救出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这么聪明机智,都能诈开我家的门了,怎么会犯这种错?”
若兰弓着背,深深地低着头,我大概知道她的想法,也不理她,只埋头写我的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晾干墨迹,将竹简编好,用黑色的丝绦系好,连着令牌一起交给柳江,她去了片刻后就回来了,表示猛子已经去了掖庭。
我拿丝帕将手擦干净,道:“柳江,你叫两个人把若兰洗干净了,拿一套我的旧衣服给她换上,梳个简单的椎髻,然后再领过来。”
柳江带着若兰走后,桃溪就回来复命了,道:“主人,你真想救张家的小郎君啊?”
“为什么不呢?又能给霍晏添堵,又能给主上留个人情,还能给咱们家添个当户的男子。我也不求别的,只要给咱们家留个香火,逢年过节,有个孝子上坟,也就好了。张彭祖的秉性咱们都知道,人是弱了点,可老实,正直。他妻子虽是小门小户的,但是人不坏,能持家。这也就好了。如所托非人,我也不会叫他们好过的。左右二夫人还在富平侯府做妾,我难为难为人家,张彭祖也就听话了。”
桃溪道:“主人英明。那这个侍女……嘴里没一句真话,就想欺瞒主人,主人想怎么样呢?”
“等柳江把她收拾整齐了咱们再看看,没准……是老天赐给我的人呢。”
亥时过半,柳江带着若兰回来。
若兰的容颜极为清丽,柳江拾掇后,远胜卫充衣,身段细长窈窕,更显可怜可爱。她刚才还说她被教以歌舞,想来于歌舞之道亦有出色之处。
我让柳江取粉黛来给她施粉上妆,不时指点几句,眼线在眼尾细长上勾,在眼珠上描粗,下眼线也浓浓地画上;眉毛加重重的黛粉,不学世俗的女子一味地追求细长圆润,而是粗粗地画,略出锋芒。
她的鼻子不够挺,我也没办法改变,略加一些鼻影也不过微微好了一些。
脸有点太过枯瘦,这也补不回来,想让她面颊丰润,就得好吃好喝地养着,但一养,人就重,也就难为歌舞了。所幸现在灯光昏暗,我于是让柳江给她的粉再厚些。
她的唇形稍厚,也用粉盖去原有的形状,再重新描成菱唇。
好容易打扮好了,我让柳江退开些,道:“现在看着,可有几分像我?”
桃溪道:“容貌有三分像了,可气质不太像。”
柳江附和着点点头,我一边仔细打量若兰,一边说:“气质都是骗人的鬼话,容貌像三分就行。若兰,你多大了?”
“婢子十四了。”
“十四,还能长大些,现在确实太小了点。歌舞怎么样?你现唱个擅长的曲子我听听。”
若兰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扭捏着唱了一支《湘君》。
嗓子还行,但若要精彩,还得下点功夫。
不过我手上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心里……可有了人?”
若兰睁大眼,抖抖索索地嗫嚅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张婕妤的身世我查不到,所以随便按了个过去……后来非常得宠的后妃,许皇后死后的后宫一霸,生子淮阳王刘钦,一度威胁到刘姡У奶又?br />
、嗣子
送走若兰之后,我重新更衣安置。
第二天一早朝中便有旨意下来,命富平侯张安世幼子张彭祖出继张贺,命张彭祖任侍中。
侍中,就是天子近臣。武帝爱将卫青,最初也是担任这个职位。不仅是喜欢,更是信任。
我感谢皇帝陛下和他的臣子们在忙得昏天黑地时还能想起我的小事。
再顺便感谢一下皇帝陛下在朝政中狠狠抽了张安世一巴掌。
出继这个事前后要延续很久,张彭祖被大夫人放出来后,次日就进宫谢恩,下午便正装肃容上门拜访。
他来时穿着素白的衣服,是个有心人。闻其谈吐,也踏实可靠。他提出愿意在父亲坟前结庐三年,以示纯孝。他诚心诚意的,让我拒绝了。
有那个心,百日即可,再不然,守到母亲第三年忌辰,也足昭孝道。
再守三年,反而耽误了他。
我想父亲会满意他的。
他比若兰可信赖多了。
刚发现若兰和我有三分像的时候,我是想过要把她赎出来,交给红姨好好练练的,不过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欺骗我,着实让我有些灰心。
之前诈我开门放她进来,还可以说是为了小主人,不得不如此。后来我问她可有心上人时,她惊讶归惊讶,含羞带怯地说出夏侯阿郎时,我就绝了赎她的心。
一个十四岁的女子,若是怀春,若是对一个公子求而不得,眼中脸上,不会只剩下直直白白的惊。
没有羞赧,没有情意,这不是在回忆心上人的样子,而是在绞尽脑汁地想,说出哪个名字来会让我留下她。
我能救下张彭祖,我当然有能耐,我估计她在宴会上也没少听贵妇人贵千金说我的闲话,自然能知道我会是个很好的进身台阶。
她捏造自己恋慕夏侯小公子,我几乎要冷笑出来。
夏侯小公子,魏涟的夫君,一个多好的心上人人选。他出身诗书大家,家中没有豢养歌姬舞姬的习惯,更不会纳个歌姬为妾,她当然没办法和心上人双宿双飞。而我知道她有这个心上人,手里又有了把柄,就会放心用她。
等她借我的手飞上了天,我还管得着她么?
主意是不错,就是嫩了点。想来是没受过多少挫折,也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我还是决定给她个机会,但我也会让她知道,我能让她生,就能让她死!
那晚我告诉若兰,我和霍家不死不休,所以若是由我将她送入宫廷,可能她不出一个月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叫她磨练歌舞的技巧,安心呆在侯府,后面的事,我来安排。
若兰欣喜若狂,面上佯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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