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春来早》第247章


第二日早起,照旧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南沟村众人笑嘻嘻念叨着都是老天爷成全,于是抓紧时间拿了镐头、菜籽和水桶水瓢又下地去了。
这般又是一上午过去,大半人家都是忙得差不多了。男人们聚在村头抽一锅旱烟解解乏,女人们则赶回家去做饭喂猪。
村头的大柳树,这时节正是枝叶生长的最茂盛的时候,柳条随风飘撒,让人一见就觉凉爽。小孩子们在树空之间穿梭,嬉笑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众人闲话儿了半晌,就听得各家女人们大呼小叫喊了丈夫孩子回家吃饭。这时,村头土路上却是跑来一辆小马车。众人好奇,难免就放慢了脚步,结果那马车到了村头停下,几乎是立时就滚下一个人来。
不等众人看得清楚,那人已是抓了一把地上的灰土哇哇大哭,“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爹娘,嫂子,妹妹,我回来了!”
众人听得更是好奇,有那胆大的就想往前凑上几步问个清楚。正好那人也是抬起头来张望,惊得众人齐齐喊道,“贵哥儿!你怎么回来了?”
不必说,这痛哭之人就是张贵了。他昨晚回到城里,眼见自家租住的小院已是人去楼空,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好不容易找个小客栈忍到天亮再赶去三岔河,楚家学堂也早就换了主人。
他泄怒无处、报仇无门,委屈悲伤之下就回来了南沟村。差点儿客死异乡的恐惧,让他在见到熟悉的故土之时,再也忍耐不住,扑地大哭出声,这才引来了众人。
村人们围拢上前,这个帮他拍打灰尘,那个帮忙整理着粗布衣衫,都是猜测着他为何不在京都大考,反倒这么狼狈赶了回来,难道路上出了什么事不成?
张贵任凭众人如何问询也不肯应答,只说要见蒲草赔罪。众人无奈,一边分了人手去请里正和族老,一边护着张贵往张家走去。可是这一走,众人更是吃惊不已,原来张贵的左腿几乎是拖在地上,这是…残了?
许是昨日西瓜吃得多了,山子这淘气小子夜里居然在褥子上画了‘地图’。蒲草做好午饭,一边带着两个孩子和春莺吃喝,一边说起这事就数落了山子几句。
山子羞臊的小脸通红,嚷嚷着以后再也不吃西瓜了。可惜,家里人都知道他的底细,哪有人会相信啊。
一家人正是说笑吃喝的时候,突然见得院门被打开,村人们团团涌入,于是都是惊得放了碗筷迎出来。
蒲草昨日就听方杰说过,所以见得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张贵并没有如何吃惊。反倒是桃花大哭着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哥哥的腰问道,“二哥,你怎么回来了?你的腿…”
张贵想起先前妹妹几次进城去看他,他都避而不见,心里更是歉疚,伸手死死抱了妹妹的小身子,哭道,“桃花,是二哥对不起你,二哥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桃花不知出了什么事,只知自小从未见过二哥哭得如此伤心,于是也跟着哭得更大声。
族老和里正赶来时就见得这兄妹抱头痛哭,虽是疑惑也不好多问。
蒲草挥手示意春莺搬了椅子放到院子里,里正和族老坐下这才高声问道,“贵哥儿,你们别哭了,快跟大伙儿说说。你这好好的进京赶考,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还有,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张贵抹了眼泪,四处张望瞧得蒲草站在里正身旁沉默不语,就拖着残腿跌跌撞撞赶了过去,扑通跪在地上就咣咣磕起了响头。
“嫂子,我知道错了。嫂子,我后悔当初不该不听你的话啊。叶眉偷换了我的盘缠与人私奔了,连楚家都搬了个干净。我路上吃尽千辛万苦,几次差点儿命丧他乡,我才知这天下唯有嫂子是真心待我好。
嫂子,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敬重嫂子,我不该看轻嫂子。都是我的错,嫂子,你打我骂我吧…”
他这般说着,又左右开弓啪啪扇起了自己十数个嘴巴。众人都被叶眉私奔之事惊得目瞪口呆,这一怔愣的功夫就忘了上前拦着张贵。结果,待得众人醒过神上前劝说,张贵的脸颊已是肿得如同猪头了。他本就蓬乱的头发,粗布衣衫也是脏污不堪,加上沁着血迹的额头,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里正和组牢门都是叹了气,心软的女人们也开始抹起了眼泪。毕竟原本那般风流俊秀的一个翩翩读书郎,一月不到就被折磨得同乞丐没什么分别,任谁见了也要生出三分同情。
蒲草瞧着众人眼角都往她身上扫来,就长长叹了口气,问道,“贵哥,你当日那般迫不及待分家离村,今日受苦醒悟才赶了回来。你说说到底想要如何?让我把这院子和田地再分你一半?”
众人听得这话,脸色都有些讪讪。当初张家分家,他们还都骂过张贵忘恩负义,怎么今日他不过下场悲惨些,他们就想要蒲草轻易原谅他了呢。
张贵却是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不,我回来不是想再分一次家产。我是真心诚意想同嫂子赔罪,以前是我不懂事,读了几本圣贤书就眼高于顶,明明花用的都是嫂子辛苦赚回的银钱,却还不敬嫂子。我发誓,以后不管以何谋生都要待嫂子如亲母一般。若有半点儿不敬忤逆,甘愿要老天爷降雷把我劈成灰炭。”
他这誓言发的可着实狠毒,村人听了都觉心里一紧。族老和里正们互相对视一眼,都觉村里多少年出个秀才不容易,若是这般把张贵撵了出去,倒有些心有不舍。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里正想了想就道,“蒲草,贵哥这般磕头赔罪,想必也是真心悔改。如今他在城里也没了住处,进京大考也是赶不及了,不如就留他在村里住着吧。当然,他已分家出去,自然不好再住回张家。
这样吧,宗祠里还有几间空房,就让他在那里住着养养身子吧。至于吃用之物,村里如今家家日子都过得好,每家送他几斤包谷面也够过一冬了。你看如何?”
蒲草盯着泪流满面的张贵良久,扭头又看看满眼乞求的桃花,到底还是松了口,“既然里正大叔这般说了,我也不好拦着,就随他住吧。还有,我这段时日忙着照管那片新谷子,也没空闲打理家里的旱地,若是他肯吃辛苦就交予他耕种吧。秋时得了白菜土豆也都归他处置,是卖是留都与我无关。”
“还是蒲草仁义啊,这般贵哥有了旱田,冬时就有菜吃了。”
“就是,就是,蒲草就是心善。那白菜土豆卖出去也能换些碎银回来,贵哥儿慢慢就把日子过起来了。”
众人听得蒲草这般安排,纷纷开口夸赞起来。就是族老和里正脸上也有了笑意,上前想要扶张贵起来。张贵却是坚持又给蒲草磕了三个头,这才撑着断腿爬了起来。众人见此又是一阵唏嘘,簇拥着他往宗祠去了。
蒲草瞧得桃花把手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一般,就好笑得拍拍她的头说道,“既然想去就跟着吧,下午早些回来就是。”
桃花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跳起来抱着蒲草的脖子大大亲了一口,欢声应着,“谢谢嫂子,我很快就回来。”她说完就拉着很不情愿的山子小跑跟了上去。
春妮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撇嘴说道,“这真是亲兄妹没有隔夜仇啊,前几日桃花还为了贵哥儿不辞而别哭闹着以后再不认他。结果这贵哥瘸腿回来,她立刻就把什么都忘了。”
蒲草无奈苦笑,“这就是血脉亲缘,谁也割舍不断的。”
春妮拍拍手上的面粉,笑道,“行,他们兄妹亲香吧,反正同我没关系,我家里还发着面呢,这就回去了。”
蒲草推了她一把,笑道,“那就快去吧,你还指望我留你吃饭啊。”春妮哈哈笑着跑走了,哪里想到晚间他们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饭时,就因为张贵上门告知的一个消息而炸开了锅。
原来,那日张贵躺在路旁等死,却被一辆独轮车横压而过。那推车之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刘家出逃的水生。水生胆子小,还以为压死了人,扔下车子借着灯光一打量,难得认出这乞丐是张贵,于是就把他扶上独轮车推去了不远处的村子,也就是他们小夫妻落脚的地方。
张贵喝了一碗热面汤,又洗了个澡,就觉远离了阎王殿的大门。所以,当刘水生找来村里的游医说他的腿已经残废,不能再恢复时也没有如何绝望。毕竟同丢命比起来,断腿要轻得多。
那游医简单替他包扎了一下,又扔下两瓶伤药就走了。剩下刘水生夫妻俩见他神色还好就小心翼翼打探起刘家的情形,张贵感激他们救命之恩,也没有隐瞒什么,仔细把村里种菜致富之事说了一遍。
刘水生夫妻听得都是后悔不已,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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