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第14章

一袭蓝色身影掠过，欲将苏陌带出店内。却有另一股力量将两人吸了过去。蓝色身影倏地闪身离去，苏陌砰地摔倒在地上。方才那股味道，她是熟悉的！果然是沁蓝！她爬起身，定睛看去，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一红一篮。红衣的是个四旬妇人，却是长得极美艳，风韵万千。那妇人耳上戴着一枚耳环，是一个精致的镂空的骷髅，为黑珍珠所雕镂而成，如拇指盖般大小。苏陌愣了许久，那枚耳环，她也有，只是从来不戴，她怕疼没有耳洞，那枚耳坠，她一直随身挂在脖子里。她隔着衣物，下意识地摸了摸，还在。
沁蓝看着发呆的苏陌面露担忧之色，想唤她，又不敢。师尊在，哪有她开口的份。
那红衣美妇开口道，一股慵懒的气息，“你是谁？”她看着苏陌的眼神，却有些恍惚。她的那双眼睛，实在太过熟悉，与她在梦中呼唤过无数遍的人的眼睛，竟如此相似！
苏陌开口道，“苏陌。你是紫星教教主？”她笑了笑，没有厌恶没有畏惧，只是简简单单地笑了笑。
那人点了点头，也对她施施然一笑，那笑实在美得叫人着迷。“你便是救了沁蓝的姑娘。你不怕我吗？”
苏陌摇了摇头，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当真是来偷袭十二门派的吗？”
沁蓝被苏陌的一句话吓出了身冷汗，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一边的师尊夜灵韵。夜灵韵却不见有怒色，点了点头，“是啊，为了杀掉十二门派的人。呵呵。”她笑得那么美好，苏陌却觉得寒意森森。
沁蓝却急了，苏陌性命堪忧，师尊绝不会留下知道这件事的人！她的额角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苏陌看了那红衣妇人一眼，有些诧异，她竟如此轻易地承认了，看来，她是没办法轻易逃出去了。苏陌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最近自己一直活腻了，怎么办。就不该冲动跑进来。　
苏陌暗自运功，足下用劲，刚想施展轻功凌云步，却被人堪堪一掌将体内气息全部打散了！苏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沁蓝上前扶住她，跪在夜灵韵面前，“求师尊，看在她救过沁蓝一命的份上，放过她。”　
夜灵韵冷冷一笑，道，“救你？蓝儿，你可是入戏太深？你的一路被追杀，你的九死一生，可都是演出来的，是为了便于铲除十二门派的人。何戒嗔是不敢杀你的，他只是配合演好我们安排的戏罢了。你遇上她，可也完全是意外。你还当真把她作为救命恩人了？”　
苏陌顿时觉得周遭失去了声音，最后，她只看到夜灵韵好看的嘴唇一闭一合，笑得美好而残忍。她用性命换来的情谊，竟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她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此刻，沁蓝不敢去看苏陌的表情，只是能感觉到，身边的人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伤心。　
苏陌悲极反笑，转而换了个话题，她还不能死，要活着，去通知萧城他们！苏陌指了指夜灵韵耳边吊坠，道，“你的另一只耳坠呢？”　
夜灵韵，摸了摸耳坠，却是极温柔的，“在我死去的女儿身上。”那一瞬，她的眼神，寂灭如死。　
苏陌全身僵硬，死去的，女儿……那她脖子里的算什么？师傅说那是她自小带着的东西，师傅捡到她时便挂在脖子上的东西！苏陌一把抓出脖子里的东西，举给她看，“为什么，我会有？”　
夜灵韵与颜沁蓝同时愣住，惊讶地看着苏陌……　
真相
苏陌狠了狠心，惊耳坠丢向夜灵韵，果然，夜灵韵伸手去接丢来的耳坠，啪，握到手中，苏陌见状，足尖一点，疾速飘身后退。
夜灵韵是何等人，岂会容她如此轻易跳脱。哗地一声，她已来打苏陌身边，一把将苏陌带回屋内。苏陌袖中，小蜜已悄然飞出，落地时，小蜜已稳稳飞到街上，疾速往何府飞去。
苏陌被摁在了凳子上，被点了穴道。
门口却有人喊了句，“住手！”夜灵韵抬眼看了看来人，露丝一丝媚笑，“是玄机老头啊。旁边的小伙，可是你大徒儿，路清澜，倒是俊得很。你们难不成也是来赶这趟浑水的？来剿杀我紫星教？如二十年前一般，联合所谓的名门正派，灭了我们？”
玄机老人仰天一笑，“多年不见，夜美人还是那么美啊。身边确是我大徒儿，清澜。我们来，倒真不是为了联合谁杀你，我知道，当初，是他们对不住你们。只是，这世上，有些事，有些观念，一旦被颠覆，江湖该如何动荡，人心该如何惶惶不安。若人们一直信赖的大侠，正义之士，皆是些面目可憎的小人，那人们的信念，该如何寄托？人心一旦不安，世道，也就彻底毁了。他们也是顾全大局。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今日你杀他们，往后他们杀你，何苦何苦啊。”
夜灵韵一字一字吐出，字字咬牙，“为了人心，就可以让我夫君枉死，让他背负万古骂名，让我女儿惨死！她才多大，他们，却连她都不放过！我蛰伏二十年，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为我夫君报仇为我女儿还血债，我为何不做！”
玄机老人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低低在夜灵韵耳边说了句什么。夜灵韵一惊，定定地看着他，“当真？”
“千真万确。”说罢，玄机老人将苏陌颈部头发束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她的右耳后，一枚心形的红色胎记露了出来。夜灵韵瞬时，整个人怔住了。
玄机老人却径自走上楼去了，“可否到别处谈谈？”
夜灵韵很快跟了上去，“沁蓝，不要让比别人打扰我们。解了她的穴道罢。”
路清澜上去解开苏陌的穴道，叹了口气，“总是爱胡来。好端端地，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路清澜语气清淡她，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心疼。
苏陌笑了笑，却不想说话，她要休息。闭目，默念水龙吟，为自己疗伤。
二十年前，苏紫星并非无辜狂性大发。紫星教本不是魔教，甚至锄强扶弱，荆州城的百姓都敬紫星教为神教。紫星教有一对可延年益寿增进内功的海底黑珍珠。只要将其磨成粉服下，内功必定增强六七成。江湖中人对那两颗黑珍珠觊觎已久。
那日苏紫星出荆州去办事，只余夜灵韵与一个出生不久的女儿在荆州。夜灵韵去寺庙内为女儿祈福，带了十一名弟子。回来的路上却遭到伏击，十一名弟子只存活一人，夜灵韵护住女儿一路厮杀，最后被逼落悬崖。
那活下来的最后一名弟子将事情告知了门内他人，亦是气绝而亡。苏紫星回到教中，妻儿遍寻不着，心中悲愤交加，体内疯狂之血发作，四处杀人。苏紫星本身武功极高，借着狂性大发，武功更是五人能敌，眼看无辜百姓惨死，十二门派才联合起来将他杀死。
谁知，夜灵韵却并未死去，她跳下那悬崖，为一条河流所救，只是不见了女儿，心中料定女儿已死。心灰意冷地回到紫星教，却听闻了一个更绝望的消息，苏紫星被十二门派联合杀死与楚州城外！
夜灵韵心中悲愤难平，暗中调查了三年，才查出当年偷袭她母女二人的黑衣人竟是十二门派中的悲石门、白鹭宫、流星刹、郭舍所派来的！他们竟将自己的当日的卑鄙行径瞒去，联合其他八派杀人灭口！这股怨气，夜灵韵是死也化不去的！她抱着报仇之心，麻木地苟活至今。
夜灵韵却不知，苏陌因为体重太轻，比她先冲走，被玄机捡到，带回去了。到了琼花谷才发现苏陌脖子里竟挂着一枚黑色珍珠雕镂成的耳坠，骷髅内刻着极细小的五个字，苏城始遇卿。应是苏紫星是在苏州第一次遇到夜灵韵。那时两人方是谁也不认识谁的陌生人罢。所以玄机为苏陌取名苏陌。寓为苏城紫陌中，相识相恋。
夜灵韵不说话，苏陌是她的女儿，她确信不疑。玄机老头说的话却并不是不无道理，若要让天下人知道，苏陌是她的女儿，那往后苏陌一辈子都难以在江湖立足！若是这次她当真杀绝十二门派之人，苏陌定会遭人追杀！甚至母债女偿。所以仇她不能报，女儿她更不能认！　
“你要想清楚，现在至少，这世上，你还有个亲人。失而复得的亲人，若你定要杀人报仇，你当苏陌会原谅你？她心地善良，决不会容忍你多杀一个人！她与沈白羽又私交甚好，若是知道你杀了他的父亲，她绝不会原谅你。你想再次失去至亲，再次尝到那种骨肉生离死别之痛，那只管杀人，”玄机老人又冷冷道，“若你执迷不悟，我定会为了大局，交出苏陌！”他是在赌，赌一个母亲在仇恨与孩子间，如何选择。他当然不舍得交出苏陌。那可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宝贝徒儿。　
夜灵韵沉吟良久，眼泪不住地滚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玄机，“好，我会荆州去，但是，你必须保证陌儿的安全，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