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姬》第56章


下。
“师姐——!”嘴角颤动了半日,她终于嘶声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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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长云又卷见明葩
第一章 情深总别离
满是阳光的午后,高秋特有的悠远晴空闲闲浮过几缕如纤的长云。阳光下,柳烟着了妃色撒花的宫装长裙,不同往日的素净,那娇艳的颜色衬得她的面颊也如春日桃花一般。
越昱平走下贴水面而建的曲折蜿蜒的亭桥,一眼便看见这沐着秋光淡静微笑的女子,一时有些愣神。
“殿下还要站多久?”直到他的妃子含笑问出这么一句。
他也一笑,走到她身边,仔细端详着她披满肩的如瀑长发和缓缓抚在怀中白猫背上的洁白手指。
“下午就要起程了么?”柳烟没听见他说话,便问。
他“嗯”了一声,顿了一顿,续道:“大约不几日便能回来了,你安心在这里将养几日,有什么事立刻派人到前线去找我。”
这话说得柳烟一下子笑了:“当朝太子为美人一句话便抛却眼前战事倒确是一段佳话,可惜这女主角若是太子妃便少了些风流色彩!”
越昱平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什么话到了你那儿就没型儿,连自己夫君都调侃!”
“不调侃自己夫君,那还能调侃别人夫君?”太子妃愈发没有顾忌,“这广安太守的府上哪里会出什么事,你放心去就是。”
叛军早已被逼退出广安郡,太子却因被太子妃之事羁绊尚在广安,只令冯以宁率军追击叛乱,此时既然太子妃已然归还,他也要立刻起程前往前线。
沉默了一下,越昱平斟酌着还是把来意说了出来:“……呆在太守府里自是不会有事……只是……”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虽然知道她看不见,还是将眼睛看定了她的。
柳烟淡淡一笑,琥珀般的眸子依旧反射着阳光的支离,却不再有往日灵动的光彩。她能感觉到他深静的眼瞳担忧的目光,又怎么不明白他究竟要问什么。
“我明白。”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这样子,怕是做什么都不成。”
闻言越昱平心中一痛,抬手环住了她清瘦的肩膀。
“但是,你看,”把头枕在他的胸口,她继续说,“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就像你必须去做的那些事一样。”
良久,越昱平什么都没说,只是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
怀中女子淡淡叹息一声,缓缓闭了始终昏暗的眼睛,想起前日她醒来的时候。
……
隐约的嘈杂声自耳边,又或者是很远的地方传来。
心底立刻泛起一层不耐烦,到底是谁?谁在不停地说话?
意识里弥漫着若有实质的惶惑阴郁,一层层一叠叠,直把整个灵魂碾压成粉末。这阴郁晦暗的原因呼之欲出,却又被更大的惶恐强按下去,不肯想起。
到底怎么了?是谁在说话?
不想睁眼,不想醒来,不想面对,不想看见……
……不能看见!
她猛地大张了眼睛,视野里仍旧是那片实质般的晦暗。
“师妹!”
“烟儿!”
两声呼唤同时响起,在耳边很近的地方。曽睦和郁和清。
她不作答,只是睁着无神的双眼空茫地盯着眼前仅有的晦暗。
“烟儿,现下感觉如何?”白如琛的声音依旧淡静,她却能听出那平静下的关切。
眼眶一热,她勉力抑制住即将夺眶的眼泪。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活着的是她?
“师父……”她哑着嗓子唤道,“师姐、凌师姐……”
感觉冰冷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包裹住,那人极清浅的一声叹息把她仅存的些许的幻想打碎得一点不剩,“不要想太多了……眼下还是将养好身子,这回你受的损伤非过去能比。”
不能承受的剧痛袭上心口,她一把攥住胸口的衣襟。不再想知道什么,不再想问什么,紧咬下唇半日,强忍过这阵痛苦,她一把握紧白如琛的手,力气大得在那修长优雅的手指上勒出条条红痕,失明的眼却看不见。
“……我要回去。”挣扎好久,她空白的脑中只能想起这么多。
丧失了视觉,其余的感官变得灵敏无比。她感觉到身边的另一处,有一个人微微一颤,却没有心思顾那么多。
白如琛也沉默了一下。二师兄曽睦依然因为凌月被留仙界心中焦虑难当,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强撑着笑着想要安慰她:“你要回哪里?这里就在师门啊,你最喜欢的山谷小屋里。”
“我要回去。”她仍旧这么说着,被红莲祭火灼瞎的眼睛空茫茫地看着前方。
郁和清再也忍不下去,站起身来疾步冲出屋去,仿佛逃离一般。
过了一时,白如琛也缓步跟了出来,停在自己扶墙站立、肩膀微微颤动的大弟子身边。
良久,长叹一声:“只怕,都回不去了。”
……
于是她回来了,回到了她唯一的亲人身边。
不是不怕的。不是不难过的。
眼睛就这么,看不见了。
孟笑非带着于琰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那暗红衣衫的女子、曾经笑意飞扬的荧惑、他们德高望重的师长,也许就此沉睡下去,即使有一个人始终不离不弃地守在她身边——也许这守候从她还是少年时跟在他身边唤他“师父”、冲着他明媚微笑调皮耍赖便开始——也无知无觉。
也不会知道,她最得意的女弟子,为了救她,为了救他们,被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了仙界,纵是生,亦如死。
疼痛。若能不死,便萦绕终生的疼痛。柳烟微微蹙起眉心。
仙界如何,她已经管不了了。师门如何,她也再不愿理会了。她听见了师父对师兄所说的话。
都回不去了。
早已原谅,早已理解。却是,见一眼,便是锥心之痛。
他们依旧在她的生命中占据着无比重大的位置。只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些简单的纯粹的日子,那些明亮的不谙世事的笑容,那些笑谑无忌的放肆,那些毫不犹豫的依恋。往昔已然,成风烟。
也许等尘埃落定,山河安澜,等他们再长大一些,挣扎过这段颜色惨淡的青春,再见面时,便能暗淡了这些苦痛折磨只记起年少轻狂,坦然一笑,相对尽欢。那,也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
所以她离开。所以她回来。
她曾经以为,若是有一天知道自己命不能久,便定是要离开自己心爱的人,叫他忘了自己去寻找别的幸福。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想不起别的什么事,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回到他身边。能有一日,便珍惜一日。
她安静地倚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感受这离乱动荡中一瞬的踏实。
前世,他们一定认得。认得了好久,相知了好久,不然今生,为何甫一见面就不愿分离?
她知他,便如他知她。她知晓他一定不会阻止她要做的事情,就如他知晓她不得不、也无可阻拦地要去完成自己的宿命,任他再担忧不舍也无可奈何。所以,他会放手任她去战斗,而奋战在另一个战场上的自己,始终站在她身后。
等她转身的时候,张开双臂等她回来。或者,去承受不能承受的一切。
就如一日前,终于回来的她扑到自己怀中,将将升起的欣喜安慰全在她抬起眼睛的瞬间凝固。
在自己丈夫的怀抱里赖了一会儿,知道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柳烟直起身子,笑道:“你不需要去准备么?”
越昱平笑看着她,理了理她鬓边垂下的长发,道:“就去。你照顾好自己。”
她点了点头,感觉温暖的手臂撤去,心中浮起淡淡的留恋不舍。
不知道离别的话该怎么说,越昱平转过身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还在原地的她,张了张嘴想再叮嘱些什么,又觉得毫无意义。
停了一会儿,他终于微笑着说:“其实你穿红色也很好看。”
她也笑了,歪过头冲着他的方向:“我还有一身杏黄的,叔王送的,从来没穿过。下次穿给你看。”
……
听着他终于远去的脚步,柳烟慢慢淡去脸上的笑意。
落在她身上的日光也冷寂下来。
可还会有下次?
不再停留,她转身走进清冷的房间。桌边,淡青的女子优雅地拿茶盖缓缓拨着杯中的茶叶,光华灿烂的眸子静垂,正等着她。
怀中的白猫跳下来,一晃变成了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立在青衣女子旁边。
灼斓放下茶杯,静静看着目盲的少女,“真的要跟我们去青丘?”也许就回不来了。这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这女孩心里明镜一般。
“嗯。”她应了一声,“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有锦烟琉璃,我不会拖累你们。”
灼斓叹息一声,与莫若对视一眼。仙界囚灵阵一解,她和莫若便要立刻赶回青丘狐国,妖界和神界仙界的战争,这时已然如火如荼。
而这个眼睛空空茫茫的孩子,仍旧不愿被留在平安的地方,去体味自己的无用。
没有人记载将锦烟琉璃代替心脏会有什么影响,但放在柳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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