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姬》第68章


说完笑了,不再多看玄武一眼,便转身朝着那两个人小跑了过去。
……
思绪回到当下,她才感觉裸着的胳膊上也结了细细的水珠。这地方的湿气到底有多大?她又抬步漫无目的地走起来。
走着走着,她渐渐觉出了一些不妥。
目光微微一偏,她又停下来,等着。
良久,一个人影从身旁的竹林深处缓缓浮现出来。
“你在这里多久了?”她皱了皱眉。
“怎么,不愿见我?”原先的青龙神君,现在的紫微星主慢慢走过来。
鸢颜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还是淡淡的,不正看他:“有什么事?”
那人不语良久,才说:“我来带你回家。”
怎么最近尽遇见些这种人啊?!她终于将头转向他,咬牙,似笑非笑,道:“回什么家?我家被你们炸成了海里的沙子,你叫我回哪儿?!”
对着她灼灼烈烈的眸子,隔了多少岁月再一次端详这铭心的容颜,他心中一滞,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终是说不出话来。
鸢颜那里又好的到哪儿去。太多强烈的感情汇聚在一起,汹涌得简直要把她的心魂炙烤成灰烟。怨怼,思念,仓皇,哀痛,她以为自己能挺过去熬过去,想来时间太久天地太远,再见这人也自是坦然。却终究是太高估自己。
泪水将要夺眶的瞬间,她猛偏过头去,却看见了他身后还有别的东西。
一只半丈高的金色鸟儿立在那里,正用柔和的眼神默默望着她。碰上她惊讶的目光,鸟儿抖了抖身上柔顺光滑的毛羽,悦耳地鸣叫一声,朝她走了两步,又犹疑地停了下来,歪着头有些期待又有些哀伤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是她的金乌。是她还是神君时的坐骑。
“我一直替你养着颜颜。”恒然柔声说。听到这个名字,她忍不住微微一震。那时候他把它送给她,她便因为他取的这个名字嘲笑他了好久。没想到现在,这也成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你看见了吗,”良久,她才努力平静下来,却仍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颤,苦笑,“我是妖啊,现在连颜颜都不肯靠近我了。你又要我回哪里去呢?”
“我把我的神骨移给你。”没等她话音落,他就沉声道。
听了这话,她却突然开朗了一点,有一种想笑的冲动:“算了吧,又移。疼得很,那是好玩的?再说你移给了我,莫若的可不就白移白疼了。要是那样……”——灼斓那护短的,不要我的命才怪!后面这一句她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好笑。
谁知见了她的笑容,对面这人却沉下脸来:“你的妖骨是那个豹妖的?”
鸢颜并不知道他的心结,便随口笑道:“是啊,他为这事按着肋叫苦了好几年!”
恒然脸色更不好,没说话。饶是鸢颜一直不肯正视他,也觉察了出来。
“怎么了?”她奇道,“你把他关到结界里那么久,又伤他那么重,这会儿你倒摆起脸子来了!”
恒然没作声,眼神却慢慢黯下去,少时微微转开了脸,朝别处迈了几步,不看她。
仿佛是察觉到了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主人的心绪,鸢颜的金乌缓缓走到恒然腿边依偎着他,仰起头柔软地歌唱着,一双晶莹的瞳子里满是茫然的担忧和殷殷的关切。
恒然微低下头抚着金乌的脖颈,鸢颜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
很久,他终于低声道:“那便罢了。我走了。”顿了顿,“你保重。”
这时鸢颜才终于觉出点儿什么,就在他身形淡去的那一霎那一把扯回他的手腕,又气又笑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莫若怎么了?”
被拉住的神界最高位者却只是盯着自己在她手中的腕,淡淡道:“没什么,他很好。方才你不是还念着他的名字,他又肯移肋骨给你,想来对你也很好的。不回神界也罢了。”
鸢颜一时觉得这一阵子绝对冲撞了什么。怎么灼斓出问题,莫若出问题,金秋出问题,青芒出问题,连这人也出问题?!
“你……”她半晌才勉强咬牙道,“……你吃的是哪门子的飞醋?”
闻言新任紫微星主有些讶异地抬头看着她,只见妖界长老一摆手干脆道:“我现在说话就这样,拜那一帮子人所赐。”
恒然还是直直注视着她,见她没再说话的意思,方犹豫道:“那你……”
“我不回去不是因为这个!”鸢颜已经要气急败坏了,“你是嫌这紫微星主当着太容易,诟病你的人还少,还要我回去?!你是嫌灼斓心理承受能力太强,还敢说我和莫若有什么?!”
“……灼斓?”半天,紫微星主反应出这么一句。
鸢颜看怪物似的瞅着他。
两人对视半晌,恒然慢慢缓出一口气,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双手握住她的胳臂,他嘴角噙着的笑容竟有些腼腆,“是我……过虑了。”
鸢颜偏过头去,心里气恼之中又浮起一层酸软。
见她低着头的样子,恒然心中牵牵扯扯地痛。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却被她避过了。
“别让我看你。”她低声说。
分辨出她声音里压抑着的哽咽的颤声,他长叹一声,揽过她的肩头,把她深深埋进自己怀里。
神族的灵气和妖族的妖气有阴阳之分,冲突在一起如芒刺相撞,两人却谁也不肯放手。
金乌在他们脚边依依地啼叫。
“鸢颜姐!”终于一个哭腔解救了这一对备受灵气折磨的苦命人。
金秋看清眼前的情景,哑然半晌,不过向来脸皮厚,瞧见鸢颜有些尴尬地离了那人几步,她便立马冲上去,红肿着两只桃子似的眼睛瞅着她。
“你去哪儿了?!”顾不上尴尬太久,鸢颜见了她又急又气,“不管不顾地就跑,你知道灼斓快急死了吗?!“
本来走了这几日,小狐妖便有些悔了。想回来,又觉得气恼,于是便循了鸢颜的气息先来见她,不想恒然刻意掩去了神族的气息,她又只顾哀怨着自己的心事,竟一丝也没察觉。这时听鸢颜这么说,讷讷道:“姐姐……姐姐还为我着急么……?”
“小没良心的,”恨得鸢颜咬牙道,“你就是这么想你姐姐的么?枉她养你养这么大!你去看看,看看她是不是冷酷无情地就那么把李璘给杀了!”
金秋惊讶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怔怔半晌,才突然明白过来,转身便往竹林深处跑去。
望着狐妖的背影,鸢颜气闷好久,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
“我明白你为什么不回去了。”恒然喟叹,目中却隐隐释然,“这样也好。”
——只要你平安喜乐,就好。他含笑凝视着她,目光如阳光下冰消雪融的绵延春水,穷尽一世深情。
。。
第十二章 往事不可追
初冬的早晨,清浅的霜华覆在冬青长圆的叶上描出细细密密的纹路,将那深翠的颜色也凝出欲滴的沧桑。
京城万安的天空终于明朗了,空空荡荡一丝纤云也无,只剩那仿佛被水晕开的寡淡的蓝,明明静止得连一线涟漪都看不见,却又似摇晃晃随时都要坠落、将底下的城掩埋成荒墟。
越昱平步出垂拱殿,殿外是铺洒的阳光。
是不是登上人间世的峰顶,就必须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黑袍的帝王微眯了双眼,抬起下颌凝望着眼前绵延的鎏金檐瓦,干冽的空气颤动着触碰他瘦削的面颊。他突然觉得这熹微的日光太过浓烈了些。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莫急催我下决定,她毕竟做了三年的太子侧妃。”以为又是二弟越昱容追来说苏绘月的处置,他淡淡说道,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却没听见预想中这个急躁弟弟不满的嘟囔和不依不饶的反驳。
身后那人只是静静站着,仿佛要融进清晨微颤的风中,连呼吸都隐去。
他回头,看见来人,扶在廊柱上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数日不见,那人却已然苍老了。
不必一夜白头,不必一朝伛偻,他就只是,老了而已。
云尧对上越昱平的目光,了然一笑,只是那笑意也如他的眼神一般,眼枯,笑残,荒芜了华年。
良久,越昱平开口:“果真是她?”仿佛这个臣子从未远离从未身负嫌疑,依旧波澜不兴。
云尧颌首。
“苏绘月呢?”
“有她一份,但是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国师慢慢回答。
“我知道。”皇帝转回头去,看回原来的方向。
“情易误人。”国师的话还是简短。
又是长久的沉默。
“……宁言潇呢?”皇帝问,声音里听不出迟疑的意味,云尧却了解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心情。
他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情易误人,难道就只单单是说苏绘月和自己?
“一天前还在妖界,现下就在城外。”柳烟身上还带着国师令符,他便能根据那令牌上传来的气息判断她的所在。
果见皇帝的背影微微一顿,随即转身,再顾不上掩饰语气的担忧急躁,问:“城外?在哪儿?可平安否?”
“平安与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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