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无量》第31章


其间隐约有听到过一阵吵闹,随即有很苦的药汁灌进我的口中,苦得我又是恶心又是发抖。待我被折腾得受不住,睁开眼睛想吼一声的时候,才知眼前空荡荡一片,唯独身旁多了个人。
小九被放在一张榻上,跟我的床紧挨着。看他脸色似乎也不太好,不知得了什么毛病。他是醒着的,看见我在看他,便露出哭一样的表情,然后伸手来拉我的手。
这一碰上他的手,我悬在半空中魂魄便全回了来,再不想飘走。这感觉忒实在了些,仿佛至今我才发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然后,有一种不属于自己身上的疼痛从手指相连处传来,等我发现是小九的痛处传到我身上来的时候,他却问道:“你是不是还很疼?”
我听了,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摸摸头上窟窿,发现上面缠着了一圈厚纱布,一碰就痛得厉害,整张脸顿时缩成了酸梅脸。小九连忙喊道:“你别乱动!就问你疼不疼,你回个话不行吗?”
我这时候似乎特别脆弱,他一吼我我就泪眼汪汪。我是想回他话的,可喉咙里面又干又涩,难受得紧。他似也明白我的苦衷,竟强撑着从榻上坐起来,然后就着他身旁放的茶壶倒了杯水来,慢慢来喂我。
他离我很近,一张没血色的脸微微泛着青色,比我这个死了大半的人还难看。昨天明明还那么通红通红,今日怎就成了这副样子?
小九渐渐像昨日那样蹭着我的脸。他起了皮的嘴唇在脸上磨着,感觉很痒,却也很舒服。听他像猫儿似的咕哝,浅浅低低的,让我总感觉他真伤到了心,难过得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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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死后生,生后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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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被喂进我嘴里的时候,我总算好过了些,等嗓子润了些就开口问他道:“你怎么来了?这是哪儿啊?”
我嗓子跟老鸭叫似的难听。小九皱了眉,摸摸我的脸道:“当然是凤翔宫。你不是专管母后就寝事宜的吗,这你都不认识了?”
我斜眼一看,好家伙,我竟然大喇喇睡在皇后的床上。这丝绸被褥、这青烟纱幔可不都是我亲手换上的。我眼里充满疑惑,感慨道:“皇后娘娘待我真不错。”
“我也待你也不错,你怎么对我的?”
“我怎么对你了?”
他听了又来瞪我,瞪完了又捂着头虚弱地躺下。我看他似乎病得不轻,便问他生了什么病。他在榻上依旧拉着我的手,说:“你昨日自己往墙上撞,我又岂能幸免于难?德妃来拿你,你便要来个血溅当场,以为自己忠烈英勇,其实真是愚不可及。我想一想就觉得头痛欲裂,怎么自己就喜欢上了个这样蠢的笨蛋!我人就一颗心,你还真看着怎么伤就怎么伤啊!”
我有点不服气了,鼓着腮帮子道:“反正德妃要对我用刑。宫里那些个刑罚我能扛得了几时?还不如一下子解决来得痛快,好过他们鞭子抽。”
他握我的手一紧,忙问:“他们用鞭子抽你?”
“何止,还想扒了我衣服再抽。我就怕自己受不住拷打,连累了太子,又连累皇后娘娘……谁知我命大,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小九开始抠我的手心了,我连忙喊疼。他板着脸教训我说:“早让你别掺和皇兄的事。你简直气死我了!”
说着他又捂着头,我看着也觉得头疼欲裂。我们两个也真够同病相怜,生病也能躺在一起难受,可真是生来的冤家。
他零零碎碎地教训我鲁莽愚蠢,我认认真真听他唠唠叨叨,却一直都没怀疑为何我会睡在皇后的床上,为何小九会被允许躺在我身边。
直到这寝殿外面传来一阵人声,才惊醒了我们两个伤患。我第一个听见德妃那有些尖锐的声音道:“陛下要验证臣妾所言,只须进皇后娘娘寝殿便有分晓。”
一边皇后又道:“陛下圣明,赐臣妾执掌六宫之凤印,意在打理后宫烦琐。今德妃不顾法纪,私自处死臣妾手下之人在先,污蔑臣妾私藏人犯在后。此番奇耻大辱,若不得昭雪,臣妾这个皇后当与不当,无甚分别!”
德妃步步紧逼道:“陛下,明明是皇后将臣妾扣下的人私自带走,藏于寝殿之中。臣妾绝无私自用刑,更没半点污蔑!”
皇后冷笑一声,道:“德妃刚刚也曾看见那小昧子的尸身,都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竟也能这般出言狡辩,何不摸摸良心,看自己一副蛇蝎心肠会遭什么天谴!”
皇后和德妃公开在皇帝面前撕破脸,皇帝被这两个女人闹得有些烦心,便开口道:“都给朕住口!真相如何,一进便知。何人是无辜,朕到时自有分晓!”
我一听,知道大阵仗来了,连忙想爬起来躲。可身子根本由不得我自己使唤,一动便头疼得厉害。这可真是天亡我也!
小九劝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听天由命吧。”
他倒是看得开,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我叹了口气,总也学不来这般豁达超俗。
皇帝领了一大帮子人进来的时候,小九已放下床上的帐子,下了榻来给几个长辈行礼。皇帝打量了一番,便问道:“忆儿如何在此?”
“回父皇,儿臣今日前来参省母后时觉得有些不适,遂在寝殿里暂且歇息。”
德妃上来就质问:“那床上躺的是何人,竟这般遮遮掩掩,见了皇上都不行礼?”
我看大麻烦要来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没个地方躲藏。幸而皇后替我解围道:“陛下,床上之人是臣妾的甥女,昨日进宫时在臣妾这边不小心磕破了头。臣妾担心得紧,留了一夜照看,今早见忆儿前来,便顺带给她诊治。”
皇帝疑惑道:“甥女,怎么没听你提过?”
“陛下忘了,是臣妾远嫁大理的妹妹所生之女,名唤做云星,说是出生时天空有星雨坠落奇象。现今臣妾之妹故去,这孩子便千里迢迢从大理投奔而来。臣妾心疼,遂想留了她在身边。此事还未来得及奏禀陛下,德妃便气势汹汹地来惹事。臣妾实在委屈……”
我听得是有点明白了,原来皇后都已知道我是个女娃,所以都没请御医来给我看病,特地要将小九叫来。可这也不对啊,凭什么皇后要这般维护我这个小人物?
没来得及琢磨清楚,只听皇帝发话道:“云星这孩子朕听过,小时候还到过宫里来玩。现今长大了也不知是何模样。正好让朕见一见。”
德妃也帮腔道:“臣妾也想见见这突然冒出头来的皇后甥女。既然陛下在此,也容不得她一个外邦之人避而不见。”
这下子可算是到头了。谎话越编越大,我脸一露,什么谎言都拆穿了!虽说是人生自古谁无死,那也得德妃这婆娘先死我后死。
不防小九还嫌火候不够似的,隔着帐子就对我道:“妹妹,你虽伤势严重,但礼数还是不能废,快来参见父皇吧。”
说着他就撩开了床帐,我无路可退,也只好硬着头皮,扮演起了他们口中诌出的云星,行礼的时候喊的还是皇上万岁万万岁。
德妃见了我的脸,立马冷笑道:“皇后还说此人是什么甥女,明明便是那名叫小昧子的小太监!”
皇后倒不惊慌,回她道:“德妃难道看不清,这般姿容的翩翩少女怎会是个太监?”
德妃反驳道:“小昧子本来就不是个太监。她是个女人改扮的!”
“小昧子可是经过内务府验明正身的。德妃若无真凭实据,可是坐实了污蔑!”皇后镇定十分,就是拿了证据二字出来。有关我是女是太监,这竟成了最拿不准的事。
皇帝受不了这聒噪的争吵,发话道:“都不必争了。这孩子朕还认得,确是皇后甥女。德妃未曾见过,误会也是难免。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往后再有人议论,杖刑处置。”
皇命一下,所有人都得噤声。从头至尾恨不得晕过去不管事的我,听见自己似乎真就此保住了小命,真有死后重生之感。
小九冲我笑。我就知道他早料到了有此结果。说不定他给我安排在净身房验身时便就想到了这招指鹿为马。但问题就是,为何皇帝也肯帮着圆谎呢?
抬头见德妃一脸怒气地瞪我,随后拉着脸跟皇后虚与委蛇地认错,说了什么遭小人蒙蔽,必定严惩嚼舌之人等等的话,没了半点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她这是唱戏的腿抽筋,下不了台了。
我心里受用得很,听皇后拿了话来压她,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俸,还禁了她的足,心里头就更是痛快了。
人就这么渐渐散了,一屋子的宫女内侍也都谁家跟谁家走了。唯独小九还留在我身边,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趴回他的榻上,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我还有点力气剩了,遂急忙问他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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