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冷月》第79章


第五十一章
州衙门门口。
眉儿妈疯婆子一样拼命擂着被老百姓唤做“鸣冤”的大鼓,狠不得把个一人搂不过来的大鼓,一下子擂破擂漏擂成蜂窝。再看她那模样,吓煞个人也,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身上的衣服撕成缕缕条条,露出雪白雪白的肉,象是刚刚从恶狼的利爪下侥幸逃脱出来,还没顾得上喘口气,还没顾得上大哭一场。
再看大门旁边,两个汉子叉开腿,站在墙边,泼着命拍打着嵌在墙上的转筒,击打出一串“急急风”的鼓点。两个人模样更是骇人,浑身血污不说,裸露着的脸上手臂上小腿上孩子嘴巴似的张着好几处血口子,谁都看得出那是刀伤。
几个人边擂边拍边破口大骂,把州衙门大大小小,上上下下,骂了个兜底翻天,骂了个糊臭烂焦,亲娘祖奶奶都拉出来曝了光。
衙门口本来就是时不时有热闹发生的地方,经常堆着些闲极无聊的人们,等着凑热闹,看热闹。这些人没事儿还想找点事儿,起哄架秧子呢,听见这里有了动静,呼啦啦围拢来,立刻挤得满街满巷。光是眼睛看还不过瘾,一个二个打牙撩嘴,说三道四,敲边鼓,凑边捶,噢噢乱叫,拍巴掌,吹口哨,惟恐热闹不大,惟恐天下不乱。让他们一起哄,衙门口顿时成了沸腾的热粥锅。
一个穿着号衣的汛兵,躺在地上,脑壳肿得柳罐斗子大小,浑身上下血淋糊擦,抹涂得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仔细看去,已经上气接不起下气,进气跟不来出气,立马就要死去的模样。见有两个汉子看守着,拦挡闲杂人等,不许靠近。有好事者凑上来,询问咋个回事,一个狐假虎威的大兵咋个弄成了这副模样。
两个汉子,眼看着人越围越多,打问详情的好事者也越挤越靠前,忽然鼻子一酸,似是见了老娘舅一样,俩人同时突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把昨天晚上,中秋之夜,发生在离城七里,松林湾村的惨绝人寰的一幕讲给众人听。
此刻,兆谦和正在参将衙门,接受张兆绶的詈骂。
昨天,带着张兆绶拨给的十个汛兵去松林湾哄骗乡巴佬拿出地契,给他们抄录一遍,目的是想着再重新伪造一份地契,由州衙门办好相应手续,使暴力取的的土地合法化。那么,地契上的主要内容,如位置、座落、四至等等都是不可或缺的,那怕缺少一项,或者填错一项,也会使其合法化大打折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酿成麻烦。当时,和张兆绶商量好了,抄录到手以后就可以大张挞伐,大开杀戒,来个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对付几十个沉睡在梦乡里的乡巴佬,十个手执腰刀,训练有素的大兵,应该绰绰有余,应该手拿把掐,毫不费力。他们计划得也很周密,抄录下地契,先撤出村外,等到子夜时分,乡巴佬们统统睡安稳了,四面放起火来。十个大兵堵在村口,有活人跑出就斩杀,没活人往出跑,就让他们活活烧死好了。
兆谦和又反复嘱咐十个大兵,牢牢守住村口,见一个杀一个,要听从号令,不许自作主张,不许乱跑,不许进村。谁知道,大火刚刚一起,十个大兵立刻叫嚣着扑向火海,冲进没有烧着的院落,冲进没有烧着的房屋,疯了似地见东西就抢,见物件就拿,不管是破衣烂被,不管是锅碗瓢勺,瞬时间一个个都成了负重的骡子。
有俗话说,一人拼命,十人难敌。再说这些大兵十个人分成了十股,也就是说每股只有孤零零一个人。手里拿着大刀又怎么样,训练有素又怎么样?哪家没有三个五个精壮后生泼辣娘们,死里求生的时候,拼起命来,一把腰刀岂能拦挡得住。
不大一会儿,火海中就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兆谦和听得清清楚楚。有老人孩子妇女的哭嚎,有大兵被执极力挣扎的诟骂。时间不长,有几个大兵跑了出来,已经是全身血污,踉踉跄跄,喊声都带了哭音。
兆谦和气得直跺脚,却是毫无办法,这些大兵根本不听他的,叫不应,喊不回,什么号令呀,军纪呀,统统成了爪洼国里吹来的风,连片树叶儿也刮不起。他忘了此刻自己已经是致仕官员,和大头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凭什么吆五喝六,凭什么号令兵士。这些见了破衣烂被锅碗瓢勺都眼红的大兵,又凭什么听你的吆喝,为你的图财害命尽心尽意。
听到这里,张兆绶气的胡子都奓了起来,噗噗吹着气,定定地站在兆谦和面前,使劲压低声音,说:“紫云呐,你说,你说,这摊场该咋个收拾?”
“唉,怪我大意了。没想到…没想到…我…我再不是军官了,不是军官就无权号令兵士,怪我…怪我。。。。。。也怪我没想到这些死到临头的乡巴佬,还要登登腿儿。。。。。。”
“唉,别说怪谁不怪谁啦!”看在青铜鼎和青铜剑的份上,张兆绶缓和了语气,“想想办法吧。现在是有了漏网之鱼,还有活口留在他们手上。让他们闹下去。。。。。。闹下去。。。。。。终归不是好事。”
“张大人,你拿主意吧,我…我好比磨道里的驴,听吆喝就是。”兆谦和毕竟是官场上滚蘸出来的老油条,这个时候他知道受听的话该怎么说。
“。。。。。。嗯,你得破费点了。”张兆绶沉吟着说。
“没的关系。你说吧,该咋个办,咱就咋个办。”
张兆绶说,衙门里的官大都跟着李延忠走了,奉命出城剿贼去了,眼下只剩下个从九品的巡检,在衙门料理日常事务。这个巡检和自己好得穿一条裤子还嫌肥,说啥听啥,让他往东绝不往西。我去给你求求他,让他把这件事抹平就是了。不过…不过…你咋着也得意思意思呀!
“行,你说吧,拿多少?”
“。。。。。。嗯,你先拿二百两银子吧。花着看,多了我再给你退回来。”
“全凭张大人做主了。”服低做小本是官场的基本功,兆谦和玩的特别纯熟。
任你把“鸣冤”鼓擂破,任你把当官的骂得天花乱坠,宝雨缤纷,衙门里一潭死水般沉寂,连个老耗儿窜来窜去的声音都没有,连个风吹树叶儿跌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鸣冤”鼓也擂累了,亲娘祖奶奶也骂烦了,眉儿妈委顿地在地上,大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蓝天,嘴里机械地喊着:青天呐。。。。。。青天呐。。。。。。
昨天晚上,她站在沤麻的洄水湾看见村子里满天火光,顿时手脚冰凉,脊梁沟发麻,脑壳里只有一个意识,救火,救火,快去救火。
至于火是怎么起来的,从哪儿起来的,她想都没想,三窜两蹦上了岸,一阵飞跑进了村。这时候,她家的房子还没烧起,却已经被大火紧紧围住,四周的房子烧得哔哔剥剥,火苗子窜了一丈多高,搅起的风呼呼作响,烧爆的火星子飞上她家的屋顶,落在屋草上,沤出一片一片红色光斑。
她正要抬脚踹门,一个黑影,手执大刀踅了过来,抢在前面踹开大门,摸进了院坝。她母狼似的大声喊叫着扑上去,一把抓住那个黑影的脖领子,使劲一曳,竟把他踉踉跄跄拉的倒退了好几步。她伸出手去,抓他的腰刀,没抓住,脚下一滑了,身子一晃的瞬间,那大兵挥刀剁了过来。眉儿妈哪里知道大刀的厉害,她不闪不避不躲,直冲冲迎面扑上去,两手奓叉着要取他的门面。
那大兵在绿营里受过训练,学过刀法枪法,也学过拳脚,却没学过怎么应付女人的撕扯。他知道自己一刀剁下去,眼前这个女人不死也得重伤,可是自己的脸就躲不开了,非得被抓成花瓜模样。就这么一犹豫,一躲闪,眉儿妈的十指落在了他的脸上,食指中指抠进眼眶,铆足了锄地薅草的劲道向里挖,大拇指插进嘴里,抠住腮帮子,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向两边扯。
那大兵可就狼狈了,让一个婆娘如此打整,他…他平生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哟。他手忙脚乱地扔掉腰刀,抓住她的手腕子使劲往开掰。可是任他使尽力气,却怎么也掰不开,他急惶惶想起学过的拳脚,弯起膝盖照着她的小肚子撞去,一下又一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疯了的女人不仅不撒手,反而贴得更紧,使劲挤着他一步一步往就要烧起来的房子跟前凑。
身后的房子眼看就要着了,腐朽了的屋草冒着一股一股的白烟,亮蛾子似的火星子还在往这边刮。那大兵猛得醒过闷来,她…她这是要把我挤进屋里,要和我同归于尽呢。他忍着眼眶子腮帮子的巨痛,放开她的手腕子,挥拳向着她的乳房击去。可惜,距离太近,拳头抡不开,落在乳房上,不成打击,仿佛成了调戏。
乳房被无端摸了一把,仿佛提醒了眉儿妈,她悠地放开右手,顺着他一抬一抬撞击着自己小腹的膝盖,一把掏去,把裆下那个要命的玩意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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