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风起》第47章

时隔十五年，我再次见到舅舅和舅妈。
虽然小白挣了足够的钱来养活全家，但是舅舅舅妈还是坚持做着自己的工作。所以，到了英国的第一天晚上，我们才得以相见。
看着跟母亲有七分相似的脸，我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舅舅微微地笑了笑，走到我面前点了点我的额头，“我家桃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华歌你过来。”
顾华歌笑眯眯地跳着过来，牵住我的手，顺势把头放在了我的肩上。
“这孩子从小就听小白说了很多你的事，所以特别想见你。今年她大学刚毕业，就缠着我说要回国。我这才拜托老林把她安排进集团。怎么样？给你添麻烦了没？”舅舅看着我，眼里闪过很多的情绪。
“这是我妹妹呀舅舅，所以我一见她就觉得很熟悉。血浓于水这件事真的很神奇，你说是不是，华歌？”我微微侧过头，看到顾华歌露出的两颗小虎牙。
“桃子姐最好了，飞扬哥哥也好。”顾华歌回过身，冲飞扬挤眉弄眼。
全家人都被她调皮的样子逗乐了，一时间偌大的空间仿佛都充斥着温馨幸福。
有个自家的庄园就是好，不会因为燃放过多的烟火被警察找。
刚刚入夜，我们四个年轻人就拎着一大堆烟花去了花园。
难怪英国贵族向往田园生活。夜里，我们一行人行走在庄园前的湖边，碧水和着青草的味道，即使是在冬天，都让人忍不住多停留一会儿。
“穿过这个迷宫是一大片空地，正好有两条路可以通过，我们比赛吧。”没等我们说话，顾华歌便拉起我的手，一闪身，消失在一个路口。
她拽着我跑得飞快，眼前掠过红梅花开，我急转头，瞥见枝桠从乱石中探出，红梅花在黑暗中亦是开得灼灼。
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没过多久，便停了下来，大喘着粗气。
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好胜心那么强，真是像你哥哥。”伸出手，想要把她落下来的发顺到耳后，她却偏了偏头，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尹桃儿，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吗？”她眼里迸发出丝丝戾气，与平日里巧笑嫣然的顾华歌仿似不是同一个人。
我沉默着立在原地。
“你霸占着飞扬哥哥的爱，就连，”她顿了顿，继续道：“就连我亲哥哥，都天天把你挂在嘴边。你要是珍惜也就罢了，你看你把飞扬哥哥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她低下头，额发遮住眼眸，“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那么意气风发，可是现在呢？天天冷着一张脸，你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好一点，为什么就不能珍惜他？”
连声地质问逼得我往后退了一步，“华歌，你，喜欢飞扬？”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多日子相处下来，我们的关系都很融洽。我从来没想过，她居然那么讨厌我。
“是，我喜欢他，所以你最好好好对他。不然，指不定哪天我就把他抢走了。”她愤然地甩开我，往乱石深处走去。
我立在原地，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想起来我现在身处迷宫之中。
走了没多久，前方传来几个喊我名字的声音。
他们找来了。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走了没多远，便看到飞扬。可是我们之间隔着乱石阵，我往两边扫视了一番，路都被堵死了。
两两相望，飞扬焦急的眼眸一下便柔和了下来，“等着，我过去。”
“哎，飞扬……”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纵身跳了过来，稳稳地落在我身边。
“飞扬。”我双手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不怕，我在这儿呢。”
他以为我是因为怕黑呢，我环着他腰的手紧了紧。“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把你抢走。”我心头的醋意涌上来，有些气闷地嘟囔了一句。
飞扬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捧起我的脸，“到底怎么了？”
“飞扬你可不可以不要订婚？”第一次正面提出这个问题，我有些忐忑地盯着飞扬幽深的双眸。
他扯起唇角笑了，在月光下格外迷人。“不可以。”他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薄荷清香便覆上了我的唇，从轻啄，到深吻。
烟花绽放的时候，飞扬环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说：“闭上眼，许个愿吧。”
我有些疑惑地侧头看向他，他却没有看我。不是有流星的时候才能许愿吗？我心里默默地想，可是还是双手合十，在心里想道：“愿我爱的人们长安。”
“桃儿，回头。”
听见小白的声音，我跟飞扬一齐回头。闪光灯亮起，我看到顾华歌在小白身边笑得自然，指着相机说：“你们来看看，拍出来很好看。”
许愿什么的，在面对几天之后的现实而言，简直就是个笑话。从此以后，我再不相信上天有垂帘之心，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们自欺欺人的自以为是罢了。
回到宅邸的时候，大人们围着一张圆桌喝酒喝得正开心，老老少少，其乐融融。
推门而入，暖气扑来，四个人一齐脱下大衣，放在玄关的衣架上。
也就是出去放烟火的时间，飞扬和小白之间的敌意消失地无影无踪，竟像是已经相识多年的朋友。他们两个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顾华歌拿着相机兴致冲冲地到处拍，后来干脆召集所有人拍了张全家福。
大人们围着相机看照片的时候，我去厨房洗了点水果端出来。
“桃儿，过来一下。”小白看着手里的一张照片冲我招手。
我有些狐疑地把果盘放在桌上，递给爷爷一个已经剥好了的橘子。“怎么了？”
“你看这张照片。”他把手里的照片递过来，是刚刚拍的全家福。我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一台打印机。
果然是画家，家里的设备很是齐全。留住影像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拍下来，为了保存记忆，家里有一台照片打印机再正常不过了。
我仔细看手里的照片，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春节带来的特有的喜庆祥和。我们几个年轻人无不例外的身上或多或少带了点红色，爷爷奶奶更是穿着喜庆的红色毛衫。偌大的客厅被精致的欧式家具占据着，乍看照片，倒像是特地去照相馆拍摄的。
“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我对着小白笑了笑。那时候却没有想过，一语中的。
“左右今天晚上也没别的事，桃儿你试着画一下吧。”
爷爷的声音传来，我回过身，看到爷爷笑得一脸祥和。他似乎一直对我不能继续画画了耿耿于怀，经常状似无意地提起。其实他不知道，我已经在最近画过两幅画了，一幅是在集团年会的那个夜晚，一幅是在B市小白的画室里。
“好啊。”我微笑着想，一定要让爷爷放心。
那个夜晚，月团圆，红梅开。我身处在不熟悉，但却带给我无限温暖的空间，用笔细细勾勒出我所能体会到的每一份心情。
“这儿的奶奶的手应该是挽着爷爷胳膊的。”顾华歌在我身后轻声说。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小白便淡淡地开口道：“每个人所看到的真实都是不一样的。”我心里微微一暖，手下的笔流泻出另一份情怀。
我把爷爷和奶奶的手画成了交握的双手，因为我觉得，他们的一生都是十指相扣的互相支持、互相勉励。
一个晚上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我放下手里的笔时，扭头对上飞扬若有所思的视线。看到我起身，他怔了怔，迎上前来。
“画完了？”他探了探头，看向画板。
我“嗯”了一声，他继续说道：“以前你在画完之前都不让人看的。”
我抬起头，他的眼神仍然若有所思。我歪了歪头，“你想说什么？”
他有些语塞，露出很少出现的尴尬神情。
我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便听到爷爷招呼我帮他再剥个桔子。
我看了飞扬一眼，很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不是因为他是顾华楠所以允许他看着我画，也不是因为他是小白，而是，”他的眼眸对上我的，有些赤热，“而是因为这幅画是写实的画。”我冲他吐了吐舌头，去拿水果。
写实的景象本就存在于现实的照片中，我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削了两个苹果，细细地切成块，又放了几个牙签在上面，我把盘子端到麻将桌上。爷爷抬起头瞪向我：“不是说桔子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奶奶就开了口，“孩子还不是怕你吃多了上火，老头子真是不识好歹。”引得麻将桌上的四个人还围在旁边的几个人都笑出了声。
过往太过美好，美好得我一度以为所有的不幸都是幻想，所以，在得知飞机失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兴许，再次睁开的时候，才发觉这是一个梦呢？可是现实何其残忍，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半年前，若非我跟飞扬临时收到韦博集团的案子出了一点岔子，而飞去了澳洲，那么，此刻，我们也同家人一般长眠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