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第74章


有时候,他是可怜自己的,直到他提及梦想这个字眼就会下意识联系一个女人的名字。
“前几天我去看望了一位隐居的朋友,他送了我他的影集,里头全是山间的朝霞、流云、花开,不惧人的小狗和孩子红彤彤的脸。他的妻子要让他们的孩子在山上长大,那孩子的眼眸里是和城市小孩完全不同的近乎小动物一般的憨拙,总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他告诉我,这辈子如若真的等到一个许你一生的人,即便千帆尽逐也要不为所动。因为那个人曾出现过,所以便不能将就……”
困意袭来,他越说越轻,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随着安心逐渐失去力量。
德珍还在回味他的那句话。因为那个人曾出现过,所以便不能将就。
真是句动人的话。
她又坐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好像提醒着她离开的步伐。
仲寅帛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齿根仍然发麻,或许是昨夜未遵医嘱,因而此时并不十分好受,他看了眼床头的那张椅子,双手捂面搓了搓,似梦非梦。
过了十分钟,他终于确认,她的确来过,但又走了。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心中微蓝的火苗冷冷的烧着,但更多的,头脑因丧气而十分理智。医生九点钟来上班,检查了伤口,微笑着准许他回去。他开着车在乡间的路上穿梭,去了她住过的那间旅馆,拜访过给她看病的医院,到处都没有她。回到奶奶家,奶奶已经出门了,她是个不喜欢发呆的老人家,不喜欢看电视也不喜欢与人闲话家常,别的老太太也不喜欢她,因为她为人十分小气,若是惹到她了她还会记仇。
家里只有那只叫“兰花”的猫在,它很乖巧,从不偷吃零食,也从不弄坏家具,分不清是天生如此,还是被调 教成这样。他在路边随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它可以心心爱爱玩很久,一点也不吵闹,虽然晚上喜欢睡在他床边,并且几次偷偷爬到床上来,但被他踢开几次后,她就再也没撒娇。
牙龈距离拆线还需几天,他无事开着车四处闲晃,每次他一打开车门,它就先他一步溜上车在副驾上坐好,他带它去宠物店剪了指甲,给它买了一些零食,用手一点一点掰给它喂给它吃,它吃东西的样子让他很有成就感。
拆线后,院长给了他一张名片方便他回家后就近治疗,奶奶听说他要走,摆摆手不耐烦的说:“早走早好!”
恶声恶气的。
不过,他无所谓,回去需要开四五个小时的车,他安排好直接回去参加会议,因而第二天一早便出发了。
上了车,扣好安全带,瞥见乖乖坐在副驾驶上的兰花,他有好笑又好气,抱起它:“这是她的位置,以后不准再坐了,知道了吗?”
兰花瞪着她琉璃般的眼仁,似懂非懂地“喵”了一声。
他重新下了车,将猫递给仍在车边的奶奶,老人接过猫抱在怀里,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等他扣好安全带,她终于开口了。
“那姑娘走的时候留了一张照片给我。”
仲寅帛皱眉看她一眼,又见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拍立得相片,上头是一个长发少女,明眸善睐,手里握着两只线香,火花飞溅,她光着脚在沙滩上,身后是深黑的大海,白色的浪花就在她脚边不远。
这是,岑黎阑。
他见过她端庄懵懂的闺秀模样,但显然她十分喜欢这个给她拍照片的人,因为她笑得是这般灿烂,脸头发也半飞扬在空中。
“我还以为是你爸爸出事了,原来她是这个姑娘的姐姐。”奶奶嘟囔着说道。
仲寅帛捏着相片的手指紧得发白,“那这个姑娘呢?”
“死了。”奶奶给怀里的猫顺了顺毛,又道,“听说是车祸死了,本子里记了来过我们家,所以她姐姐就过来看看。”
仲寅帛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来过我们家?”
“嗯,早几年前的事了,跟着卯卯过来的,又要给我洗衣服又要帮我洗碗,不像刘家那丫头,这个骂她也不哭,还老冲我笑,看不起我这个老太婆了,还赶都赶不走。”
仲寅帛耳边嗡嗡声一片,黎阑来过奶奶家,并且是卯卯带回来的……
“那你都跟她姐姐说了什么……”他恍然问,蝉鸣阵阵,显得这日子浮躁而虚幻。
“也没说什么,只是谢谢我当初招待了她妹妹,和我坐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那您为什么要把相片给我看?”
“那姑娘说的啊,她有一些话没办法直接跟我说,但是给你看你就会知道是什么事,说你会告诉我的。”
“奶奶!”仲寅帛咬牙切齿。
“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我就问问还不行吗,怎么了难不成我又被人当枪使了?”老太太气得差点跳脚。“这女的究竟是谁,我看她也不是闲着没事做的人,怎么大老远跑来只为了跟我说声谢谢?”
仲寅帛眼神死死看着她,一双慑人的眸子里亮的快要喷火,但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给他留下了线索。
他叹了一口气,将相片还给奶奶,闭了闭眼睛,才说道:“卯卯‘娶了’这个姑娘。”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妈妈被你骂的狗血淋头的那件事。”
老太太想了想,突然瞪大眼睛,“你说你妈给他俩阴婚了?”
仲寅帛点了点头。
现实往往牵扯着虚幻,拉扯着我们前进的步伐,在最没防备之时,给我们一记迎头重击。他此刻就有被人一拳闷倒的钝痛,脑海里白光一片。
抱着猫的老太太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他发动了车子,和她道了再会。
他没有去参加这天下午的会议,去了惊雀巷,岑家府邸静谧无声,他进了院子,来到门前按了门铃,来应答的不是慧珠,而是抱着孩子的薰爱,她看着仲寅帛,眼神有些疑惑:“你找谁?”
“我找德珍。”
“她不在。”
“回英国了。”
“什么时候的事?”
薰爱算了算,“一个礼拜前。”
“能把她的住址给我吗?”
薰爱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好的,你等一下。”
仲寅帛等了一会儿,屋里岑润荩询问薰爱访客是谁,薰爱笑着答道,“是个卖保险的。”
不一会儿,薰爱抱着儿子回来,递了一张纸条给仲寅帛,轻笑一声,“祝你好运,年轻人。”
仲寅帛收好纸条,道了一声谢谢,转头消失在岑家绿意茂盛的夏日庭院。
箫尘为他订了星期三晚上飞希斯罗的机票,飞机需要在香港转机,他没带一件行李,但因为随身携带的一件物品而被请进询问室做了一番盘查,半个小时后,机场工作人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英文重复了一遍薰爱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祝你好运,年轻人。”
漫长的飞行结束之后,跳上计程车,司机是个印度人,打了个哈欠问他去哪儿,他给了他那张纸条。
车子开了很久,窗外的风景没有一刻相同,最终在一出院墙外停下,他付了钱下车,看着她的家门,不敢进。
不敢进的理由很简单,风尘仆仆而来,却不知门口的那人见到他是喜是怒。
空手而来似乎也不太礼貌,他环顾四周,从她家墙上折了一支花用飞机上的报纸裹了一下,清了清喉咙,按了门铃。
应门的女佣用英音问他是谁。
他掏出了怀中的戒盒,说:“我来自中国,我找德珍。”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黑色的门终于打开了,那个女人穿着粉色的裙子,看见门外的男人,似乎是在微笑,星星与日光化成绸缎披在他肩上。
“你找我?”她歪着头微笑。
“嗯。”他将手里的花递给她。
德珍接过,鼻尖凑近花朵嗅闻,“你找我干嘛?”
他上前抱住她,深吸一口气,长长吐纳,漫长的苦难终于迎来了尽头,苦涩的心迹终于被一个拥抱满满补偿。
德珍缓缓回拥住他,不问他如何来,不问他如何去,万般珍惜着两颗跳动的心紧紧相贴,她长久地凝望了一个深渊,终于有一日,它也回望着了她。
此时此刻,这个深渊用力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来,是向你求婚的。”
故事终于完结了,我希望它不是牵强的。但是,不管你们喜不喜欢这篇文,或者它本身够不够好,我都深深爱着它!因为很可能,这样的故事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写第二个~今天发的这么晚,是因为我写了五千,删了两千,还改了一千,无论如何都没有让我十分满意,但目前已经发表的章节并非是我的定稿,等我有时间了,我肯定还会回头修改它的。
老实说,我十分中意前篇六万字,此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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