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音绝》第8章


可是怎么说我也是这局棋里的一枚重要的棋子,这使得他不得不抽出时间来陪我。
用完晚膳后,月华初上,皎皎袭人。楚佑竟兴致极好,要留下陪我聆乐观舞。
楚佑坐在正位,我坐在侧席,一众舞姬鱼贯而入,在殿内长袖善舞。
说实话,我对歌舞并不感兴趣,只是无意中瞥到在一旁抚琴的白衣男子,他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他的琴声如细水潺潺,丝丝扣入心扉。
只是曲尾的几个音,与先前的曲风大相径庭,这竟……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楚佑“嗯?”了一声。
这个抚琴的白衣男子,也就是我日后认识的小白,腾然跪在地上叩首道:“王上恕罪,臣初见公主,不胜惶恐,方才不小心弹错了音。”
楚佑也未觉有异,伸出右手淡淡地比了一下,轻轻开口:“景卿今日发挥失常了。孤可饶了你,就是不知道璃月公主肯不肯恕你的罪啊!”
其实这个小白根本无罪——他最后的几个音并非弹错,而是……尾音转到了我们郁国的曲调之上去了。
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单独对我说?
我听楚佑叫他景卿,又听他自称为臣,心中好奇。因为,在郁国,抚琴的人皆要自称为奴。
楚佑让我评定他的罪过,我想了想,作出随意状:“那就罚你再弹一曲吧。”
小白领命,坐在琴边又抚了一曲。这次,一个音都没有错。
旁边的小太监像是想要抢功一般,笑嘻嘻地说:“公主,这景大人,可是我们王上用重金请来的,是华国琴技最好的乐师!”
我听罢便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了出去。
众人皆一脸怵然。除了楚佑,他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见他如此,我便稍稍定了些心,带着三分傲慢道:“先前郁国宫中有个极其擅筝的女子,父王很喜爱她,将她唤作乐姬。后来我不同意,生生改了她的名字。你们猜,我为什么不同意?”
不等众人答话,我便轻笑了两声,站起身来,道:“因为她乐姬的乐,与我璃月的月,同音!”
小太监吓得直打哆嗦,忙跪下道:“公主,奴才口误。景大人是我们华国最好的……琴师。”
我又笑了笑,看了看小白,问:“你叫什么?”
“景陌谦。”小白回答。
我那时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以掩饰心中的惶恐,而小白的名字太难记,我一时没有听清楚,便蹙了蹙眉,道:“什么?”未等他回答,又道:“还是叫琴师吧。”
楚佑抱着双臂,没有出言阻止。也就是说,他默许了我的做法,还将小白留给了我,让他在我无聊时为我抚琴。
其实我从前并不是一个蛮横傲慢的人,只是,来华国做人质之前,五哥跟我说过:“小月月,你记着,你嫁到华国不是享福,其实是做人质。别等他们欺负你,你要先用冷傲保护自己。”
我此番,并非真的想对付谁。只是因我太害怕,为自己立威罢了。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也很想郁国的家。待楚佑他们都走了之后,我将头埋在双臂里,忍不住痛哭起来。
恍惚间听到院中传来袅袅的琴音,清悦入耳,如同一缕山泉叮咚流过心上,使人听之忘忧。不知何时,我竟倚在桌案上,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后发现自己仍是伏在桌案上的姿势,不由得一声苦笑。我想,恐怕以后日日要过这种孤寂的生活了。
所以,楚佑无心顾我,我便自己苦中作乐。与楚辙闲聊,和听小白抚琴,成了我寂寂深宫中唯二的乐趣。
在与小白接触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日小白故意弹错音,果真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他如此想要接近我,却只是为了让我教他一首郁国的曲子。
我听罢,微微有些失望,便淡淡地问他,为何要学郁国的曲子。小白只道是对各国不同的曲风感兴趣罢了。我听后愈加觉得失望,笑了笑,骗他道:“小琴师,可惜我也不会。”然后转身离开了。
当然,我现在才想通,小白想学郁国的曲子,多半是因为他的母亲是郁国人,他这是在思念故乡。想到这儿,我伤心不已。从前的我会唱郁国的曲儿,却不愿意教他。后来我想教他的时候,却失去了记忆。而如今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却再也没有机会唱给他听了。
大约人生总是如此,我们时常身不由己。
小白的琴是桐木所制的。据说当年楚佑寻到了一块上好的紫檀木,打算为小白制成一把更为贵重的琴,却被小白婉拒了。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凤凰独爱梧桐,而钟爱桐木琴的小白,也必和梧桐一样,独有风雅。
独有风雅的小白也有着一个风雅的名字,景陌谦。陌谦,形同陌路,谦谦君子,这点与他本人很相似。形同陌路,未免太悲戚了。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我还是喜欢开玩笑般的叫他,小琴师。
小白是一个春风一般温润的男子,却不曾真正和什么人交过心。唯有一次,他抚琴作罢,久久不语。月光透过窗子,斜斜的照在小白身上,月光下的他一身白衣,眉眼清俊,宛若一具白玉砌成的雕像。他突然问我:“公主,你说,仇恨是什么?”正巧我嫁入华王宫后,也一直在思考如果有一天楚佑灭了郁国,我当如何。便站起身来,轻轻一笑,道:“仇恨是什么?仇恨是天边飘忽不定的薄云,是山间渺无踪迹的轻烟。”我踏着满地的月光,移步到小白身边,解释道:“百年之后,周遭一切皆作黄土。我们能握在手里的富贵荣华尚且不在了,又何谈本就抓不住的仇和恨呢?”小白听罢没有回应我,只是又将双手覆在弦上,轻轻拨起弦来。
这样云淡风轻的日子仅仅持续了半个月。
半月后,春风未改,桃花依旧,却因着一件事儿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命运。
十七
半月后,楚佑生辰。
本以为勤于政事的楚佑对生辰这种事儿必然不会上心,没想到楚佑却高调行事,在华王宫里大摆燕宴,整整三日。
作为华国的盟友,郁国,派使臣送上贺礼。同时,邱国也派遣使臣来向楚佑贺寿。
这本也没有什么。邱国建国时间最久,国土亦是最大,在六国当中最为德高望重。因此,邱国作为唯一的一个中立国,便与其他五国关系都算友好。此番华国新君楚佑生辰,邱国派遣使臣前来庆贺,于情于理,都无可厚非。
可奇就奇在,三日后宴席结束,连我们郁国的来使都已离去,邱国的使臣却迟迟不见动身。
我在华国,其实只能算是一个行动相对自由的人质,加上自己先前的郁国公主的身份,故对这些很是敏感。我认为,邱国使臣与楚佑,必然在私底下有所交谈。而且这几日,华王宫中的宫婢们总是窃窃私语,却在我走近时都噤了声。
这不得不使我甚至要怀疑,他们所议之事,和郁国有关。
尽管如此,我还是听到了些零星的信息:申时,鎏延殿。
申时刚过,我便悄悄潜到了鎏延殿外。很奇怪,今日这鎏延殿附近,侍卫都少了。
我一心只想知道楚佑和邱国使臣在商议什么,便也不作他想。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在纸窗上磨出了个小洞。
透着小洞向里看去,殿内一帐五彩珠帘,将楚佑的身影遮了大半。我看不清二人的神色,只能静静地听里面的动静。
先是邱国使臣的声音响起:“华王说的,可是璃月公主?”
我听后大骇,被发现了么?
随后是楚佑的声音,丝毫没有波澜:“璃月,她只是孤用来牵制郁王的一颗棋子罢了。真正能帮到孤的,是贵国的七王爷。”
原来他们说的,果真与郁国有关。只不过为何邱国的七王爷能帮到楚佑?这个使臣跟七王爷又有什么关系?先前就听闻邱国的七王爷娶的是凉国的语扇公主,凉国与郁国有宿仇的这件事情天下皆知,楚佑既然与郁国结了盟,又为何要邱国的七王爷帮他呢?
不过听到楚佑幽幽的一句璃月只是一颗牵制郁王的棋子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心痛。
邱国使臣低声道:“来时主子便有交代,说一切听从华王安排。”
我心中暗想,这邱国的使臣为何要说主子,而不是王上?难道他的主子另有其人……比如这个……七王爷?
还未想得通透,便又听到楚佑喜道:“好!那就请韩大人转告七王爷,说让他一定游说凉国,以宿仇为由向郁国发兵。这样,郁国必会向孤来求援。届时,孤的兵马便可占领郁国皇宫了。吞并了郁国,孤才有实力助七王爷登基啊!”
楚佑说得激昂,仿佛夺得天下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我却听不下去了,原来这政治,远比我想的复杂。
我当时愿意嫁到华国,便想着因为结盟,华王楚佑应当不会这么快撕毁条约,背弃郁国。不想,其实楚佑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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