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裹娇》第84章


小勉,小勉……
其实那个时候,就想告诉她了。
不过是“小勉”,这两个字。
他人轻而易举念出的名字,对他而言,却难如登天。
现在,他终于能发出声音,亲口呼唤她的名字了。
一次不够,两次不够,三次、四次……
白日里念着,深夜里念着,睡梦里念着,思念时念着。
现在在她怀中,他已经得偿所愿,死而无憾了。
慕勉的眼泪好比洪水破堤,全数倾泻在他脸上,纪展岩眼睛蕴着笑意,一直盯着她,一直盯着,伸手摸着她的脸……直至,气息弱了,没了,手才从半空滑落地上。
那一双黑如宝石,纯净耀目的眼眸,自此化作夜空中的一颗辰星。
“师兄——”慕勉撕心裂肺地喊着,喊到嗓子哑了,渗出血丝,他也没有回答。
每当难过孤单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为你默默地付出,默默地陪伴。
他裂开的衣襟处有东西掉落,是一方染血的绢帕。
慕勉轻轻拾捡,觉得几分眼熟,忽而恍悟,更是酸痛难言。
那年他与慕沚在园中比试剑法,手臂上受了伤,被她发现,用绢帕为他包扎了一个俏皮的蝴蝶结。
究竟,是多久的事了……
时隔今日,她早已不记得,早不记得被自己遗忘的小小绢帕,却被他珍藏怀中,带了这么多年。
天空乌云密布,轰隆一响,雷雨骤降。
夜色朦胧中,一行商队马车缓缓行驶在山道上。
前方打灯的人,发现路旁倒着一团黑呼呼的影子,不禁勒紧缰绳,跃下马背一瞧,悚然吃惊:“快停车!”
“怎么了?”为首的一辆精致车厢内,传来询问声。
对方忙上前禀告:“少主,前面有个昏倒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的出这个少主是谁吗?^_^
、第68章 飘零
被唤作“少主”的年轻公子闻言,让小童撑着伞;举步下了马车。
他顺着侍从所指的方向;果然瞧见一名女子倒在山路旁边;浑身上下被雨水淋得湿透,一头散乱的青丝覆住玉颊,仅露出一星半点惨白的肌肤,一动不动。
他刚要上前;却被身旁的年长男子拦住;示意不要靠近。
年轻公子只好道:“江轲叔叔,您去看看。”
江轲蹲□,撑伞遮在女子上头,伸手凑近她鼻尖试探片刻;回答道:“还有气息。”
她裙裾下隐约淌出一滩血渍;混合在雨水里分辨不清,年轻公子意识到情况不妙,不假思索道:“带她回去。”
慕勉只觉自己像是置身在热腾腾的蒸笼一样,五内膨胀,肠子翻滚,小腹一阵阵收缩的震痛,亦如百虫绞在一起撕咬,好痛,真的好痛,痛得快要难以忍受了……
耳畔,朦胧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怎么样?”
“不行了,她出了许多血,得赶紧请大夫来。”
慕勉眼皮艰难地撑开一条缝,恰好被那人看见:“你醒了!”
她摸索到他的衣袖,揪住,死也不肯松开,张唇挤出几个飘虚不清的字音:“帮、帮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的孩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她一句话后,复又昏迷不醒。
痛……流泪……痛……流泪……
反反复复,永无尽头。
身体痛到麻木,泪水流到枯尽,一生里仿佛所有的罪,皆遭在这一次了。
她像是一下子失去所有,又像是世界遗弃了她。
眼前茫茫无路,魂魄似已飘出躯壳,在轮回的道上,她目光空洞地看着曾经的爱恨情仇——
慕勉我告诉你,今后别再缠着我,否则我真的对你不客气,还有,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娶你!听清楚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你哥哥不喜欢我?勉儿,你真的很任性,其实在你哥哥眼里,你不过是个小孩子,所以他才会这样宠着你,哄着你。
你为什么骗自己?为什么不肯承认?哥哥……我喜欢你,哪怕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会喜欢你……只喜欢你……
因为府里要办喜事,你爹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我就没让他陪着。勉儿,你还不知道吧,是你哥哥他……
你想事情或者发呆的时候,很喜欢嘟着嘴……不知道有多可爱……
我不爱你,根本不爱,一点也不爱,一点一点也不爱……
纪师兄,我觉得很累,人生明明这么长,可我已经觉得快到了尽头。
小勉,若能放下,就放下吧,何必呢,都痛苦。
慕沚他是我的丈夫,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小勉,做回曾经的自己吧。
四面蓦然变得漆黑无比,她似从空中极快地坠落,回到躯壳中,很沉很重,一睁眼,是在那场缱绻交缠的妖夜中。
勉,我好爱你……
是谁,到底是谁在说!
我好爱你……
我好爱你……
“哥哥……哥哥……”她在梦中歇斯底里地呼唤。
我也是,好爱,好爱,最爱沚。
“哥哥……我好难受……”
“不要丢下我……勉儿不要一个人了。”
“你在哪里……带我走……”
“哥哥……哥哥……”
“喂,醒一醒!”有人攫住她的肩膀,不断摇晃。
慕勉黛眉紧锁,呼吸急促,走不出那光怪陆离的梦里,姣美的面容上时而闪现痛楚,时而泛起甜蜜的暖红,呓语喋喋,神绪颠倒。
“清醒一些!”那人加重了手腕的力道,慕勉痛得神经猛然绷紧,亦如溺水之人终于被拖救上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喘着气,胸腔急遽的心跳随着趋渐平缓的呼吸,开始慢慢恢复了平静。
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一抹削瘦的轮廓,当焦距重聚,方才看得清晰,那是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美公子。
他松口气:“你总算醒了,适才准是魇住了。”
慕勉呆呆盯着他,一场大梦醒来,尚是不知身处何处的迷惘。
他似乎也怕惊动她,嗓音刻意放得低缓:“身子觉得好些了没有?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听到最后一句,慕勉有些条件反射地启唇呢喃:“三天、三夜了。”
对,她想起来了,那一场阴谋,众人因她而死,血流成河,是纪师兄舍命带她冲破绝境,她活了下来,可是纪师兄……却永远地离开了她……
慕勉记得,她就那样冒着瓢泼大雨,趴在地上,用手一下一下刨着土,刨得十根手指头鲜血淋漓,也不知痛,亲手为纪展岩安葬。
他试探地问:“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慕勉依旧呆板。
“你在梦里一直唤着哥哥,是不是跟你的亲人失散了?”
想起那件重要的事,他秀致的眉宇微敛,牵引出一丝愧疚:“对不住,你的孩子……大夫说你受了极大的刺激与外伤颠簸,当时的情况,十分危险,你流了许多的血……”
他抿动双唇:“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很可惜……是个成了形的男婴……”
慕勉睫毛一颤,眸光终于震荡了下。
本以为她会悲恸大哭,但是完全没有反应,她把头抬起来,眼神一片迷茫,似乎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
窗外,阳光微暖,隐约有风,细脆的树叶跟着沙沙作响,仿佛孩子们的小手在欢喜拍打,静谧,不真实。
她的耳边,响起那个男子柔情似水的嗓音:“小勉,为孤生个儿子吧。”
他是如此在意,也一直在盼,盼着这个小生命的出世。
原来,是个男婴,丰璃,你知道吗……他真的是个男婴。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她的孩子……
已经没有了。
他所有的欣喜与期盼,化作乌有。
为什么,连这样的回报,她都无法替他做到。
心如刀尖下,被一层一层地切割,血花喷涌,惨烈异常。
纪师兄死了,孩子也没了……
重重伤痛一而再、再而三,在她面前循环上演,一次又一次历经着痛楚、打击,这一刻,她终于分离崩析。
那人为慕勉盖好锦被,正准备曳门离开,却见她伏□,两手紧紧捂住脸。
没有一点声音,就仿佛她在封窒自己的呼吸。
那一头长而柔软的青丝,像漫天的雪,几乎将她纤瘦的身姿埋没。
一动不动,唯有肩头在不住震抖。
他知道,她在伤心,很伤心,点点滴滴的湿润,从发抖的指缝间流出,连眼泪都是碎的。
慕勉再不肯讲一句话。
无论别人问什么,她都面无表情,两瓣嫣唇黏在一起,像个失声的哑巴。
醒着的时候,朝窗外发呆,睡着的时候,不省人事。
她觉得太累,已经失去说话的力气,哪怕一个字,一个音,唇瓣动一下,都会让她感到身疲力竭。
这是一批运送绸缎的商队,因为慕勉的关系,不得已在客栈停留了三四日才起程,商队的少主人姓岑,救下慕勉后,原本是想详加询问,再送她回家,怎奈慕勉醒后始终不置一词,形如傻子,见她落得如此境地,委实可怜,岑公子只好带着她跟随商队马车一同赶路。
慕勉被单独安置在一辆马车里,许是为了照顾她的身子,每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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