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当公爹妻》第106章


如此以往,不甘失节、欲保忠义的驻地官员要么被其幽禁,要么以死谢君,大半却是转舵投靠,更有不少地方大员早与叛军媾和,尚未等主帅进来,已于城墙自动扬了白旗,奉上虎符帅印。
每回哪一名城郡州县的高官变节投诚的消息传至彭城,百姓皆是谩骂不绝于口,崔嫣这边联想至甄世万,却是如坐了针毡,好不自在。
千人所指,无病而死。纵是熬得过这大祸,再厚的脸皮,再强的心智,又哪能抵得住天下人的口水与指摘。
待崔嫣尚在月内不及半,京城已是乱了套,初雪是日,齐王主部已是过了青河,在京都城外屯兵扎营,与国君遣使喊话,定要进瓮城,入宫墙,去清君侧,肃小人。
崔嫣不关心半点政事,无奈如今不得不关心,崔妙这边毕竟有限,又托付梁俊钦去打听,每回得了一点进展,便是揣着胸口去听,只知道若非那宁王重兵铁骑,死守硬撑保住京城,一时得了齐王忌惮,如今只怕局面更是混乱惨烈,听来听去,却是听不到甄世万的名字,不晓得他现下是个甚么情况,也只好安慰自
己没有消息倒也算是个好信。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彭城虽去京不远,亏得不在那叛党北伐路线,虽临城避乱者加多,城内乱哄哄一团,物价受了哄抬,民生受了影响,到底免去了战火荼毒。
崔员外这边得了京城儿子的平安信,却犹是一个头两个大。
崔家生意大大受损,他见许多店铺被不要命的灾民哄抢,店主亦被打伤,为免引来耽耽觊觎,只好挖肉一般地狠心主动拿出一半家产赈灾,安抚难民,算是勉强保全了家业,却是宛如害了一场大病似的,成日心疼地唉声叹气,散了一些家丁奴婢,晚间掌灯点烛的时辰往后延了一个时辰,膳食由五菜两汤减成三菜一汤,只说削减用度,开源节流,予几名妻妾儿女的例钱愈发是降了再降,如此抠抠减减,弄得家人皆是怨声载道,不胜其烦,崔嫣只怕儿子被亏待,总私下拿银子叫崔妙去买些婴儿用具,却终是免不了牵挂,直盼着许氏快些生产,又想那孩儿生下来已近半月,还不曾有个名字,每回同崔妙问话,也不晓得怎么称呼,实在心疼。
那崔员外在饭桌上由二女儿处听得崔嫣心声,见自然是不肯让这娘儿俩见了,听了那取名之说,本就无心,烦忖这娃娃未入祖祠,连个父姓都没有,不过是名小野种,想着愈气恨,筷子一拍:“取甚么劳什子的鬼名字?生下来七斤八两,就叫七八得了。”
崔妙哭笑不得:“七八,还八‖九哩,这哪里叫得出口哇。”
崔员外瞟眼餐桌,为节省已是几日不见荤腥,一眼望去,一碟豆沙包正入眼中,又烦道:“那不孝女在家里不曾做一件好事儿,从小就没叫我少操心,在外面却会好事别人,倒是给那甄家生了那么白胖的一个带把儿的,长得跟这包子一样,就叫豆沙包罢!再嫌不中听,有本事就叫那崽子的爹爹自己去取!”
崔妙将这小名儿给姐姐传过去,二人觉权当个乳名叫唤也是好的,只豆沙包也不悦耳,又换成个小豆包,勉强算有了个称呼。
这日昏光渐落,又是扬了一场小雪。
年关将近,若是往日,再是贫苦再是忙碌的布衣白丁,一年到头下来也是得取出积蓄,喜气洋洋地采买物事,返家还乡,与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过个好年,现下因了战事政局,官道主街皆是凄冷,了无生息,静如冰窖。
崔嫣恶露未已,这几日尚腰酸足软,用了一点晚食即趴于榻上偎在被内,怀里捂着个汤婆子,随手拿了本杏林
堂的小账本一边认真翻看,一边歇养着。
崔妙上楼来正撞见这一副春闺斜卧图,从来不喜读这年头的大部头经书厚籍,现下惟记得那一句最是香艳的小娘红粉对寒浪,惆怅,正思维,恰恰应了此景,跳过去坐在床沿边上,嘻嘻一笑。
崔嫣被她笑得有些发毛,见她甫从外头进来,鼻头冻得通红,顺势将一只烧得暖呼呼的小脚炉踢到妹子踝边上,将账本一放,便问起儿子今日作息饮食。
崔妙一边汇报小外甥情形,一边探到姐姐袄子里头,贴了捂手,觉得手感绵软,忍不住溜到上面去,将那一对丰丽捏了捏,笑道:“古时的风流人物冬天里头都兴美人呵笔,香肌取暖,用脚炉未免太扫雅兴了。”
崔嫣由她掐了要处,正是羞得欲去打她,杨氏已忙不迭过来,提前将崔妙的手抓出来:“二姑娘又不懂事了,你姐姐还在坐月子,你要把她冰出病根儿来啊。”崔妙这才退出来。
崔嫣叫杨氏先了下去,瞥了一眼崔妙:“装甚么古人,学甚么雅兴,有甚么事就快些说。”
崔妙便也直言不讳,说是苏鉴淳近些时日,已是稍振作了一些,因跛了足,再不可能当官,便欲趁这乱世,出外挣些家业,再立些功名好有脸皮回家,她思前想后,也想干脆再拿一笔银子给了他,趁这机会了却同他一番因果,免得缠缠绕绕没完没了。
崔嫣从来不晓得情侣分飞倒还能够以钱银买断,但见崔妙百般讨好,千般求情,想这妹子既是已定了另择姻缘的打算,便帮她这一回也好,又是应承唆些钱给她。
崔妙足了心愿,得了银子却还不忘卖乖,大惊小怪道:“我瞧姐姐也太好说话了,今后你那些银子若再有外用,定要知会我一声,让我先代你参谋参谋,否则我生怕你着了别人的道,今日张三,明日王五,随便哪个说些漂亮话,你那银子不消两日便能花透!”
崔嫣也不多言,伸出根荑指将妹子鼻尖一点:“别人我理都不理,叫我着道也难,最怕的就是不小心被你害了。”
姊妹二人笑了拥作一团,不想无聊闲话却是成了真,这银子如今于崔嫣虽事小,竟成就一条导火之索,埋了来日患根,引了他人祸心
、晋江
苏鉴淳那边潦倒过后,确实不甘坐以待毙;就此完结一生。
原来那个未婚妻子;无半点感情,见她有了别的好日子都是难受,更何况眼巴巴瞧着崔妙另寻新欢;愈发是生不如死;妒极生恨。
头脑清醒之余;他心中的那坨疙瘩愈生愈大,总觉自个无缘无故在淼惠受排挤;落得如今这结果,绝非常态。自己不过是初入官场的新人一名;职衔低微;也不曾挡着谁的道,为升得平稳快,为人更是谨小慎微,那上级与自己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却是事事打压自己,分明有蹊跷。
于心不甘之下,苏鉴淳早已托淼惠的相熟旧僚暗中打听,才晓得那上级原是京内调去的官员,原为兵部职人,他顶头上司并非别人,正是那差请官媒一次次上自家门庭斡旋解婚的甄世万。
苏鉴淳再是愚昧,也不信天下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再前后一连,又怒又凉,自己无端调去那偏蛮之地,已觉怪诞不解,那人尚不解恨,犹要继续打压,竟是步步将自己逼至此境。
施粮当日在衙府院内,那人戴着一副客气面具,拍肩搭背,勉励声声,虽不指望他真能有甚么提拔厚待,却也不曾想过他为得个子媳,竟是这样狭窄阴毒的心肠。
自己正是大好锦绣年华,为这一件小事,前途尽毁,讲出去都觉荒唐。无奈凭自己如今的境况,就算气得呕出血来,又能作何反抗?不晓得实情尚好,真相大白了,苏鉴淳反陷了绝望,自己已伤了一只脚,又为父族所弃,现下就算亲眼见甄世万凌迟分尸,也是挽回不来,只得生生抑了悲愤,吞下万重仇火。
苏鉴淳遭此重击本就颓废,再成日听杏林堂那边吹来的闲话,对着崔妙行踪疑神疑鬼,问东询西,宛如个闺中怨妇一般,整个人愈发憔悴消沉,看得崔妙更是生了厌弃之心,也不好明言,仅对姐姐骗说是苏鉴淳要去外头谋生,预计以银钱将他打发走,了断与他私情。
苏鉴淳怎会不了解崔妙精打细算的为人,原先叫人尝过叛离的滋味,现下自己才领略到那由人当做尘埃泥土,恨不得快些拍去的感受何等不好过。
崔妙将那银票递来,他也并不去看,只盯了她,寒森森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你我还不是同林鸟,你又寻到别的金龟婿,如今等不及要将我一脚踹了去,我也不稀奇。”
若是寻常女子,被当面这般一质责拷问,多少是有些发愧,随口搪塞两句也就罢了,无奈崔妙
却忖难为了我还得花心思替你讨钱来使,已是足够仁至义尽,怕是现如今普天之下,也惟有我一名女子才能做得出这等大好事,故毫不羞惭,反是据理力争,振振有词:“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但你现下这副处境,恐怕也惟有乱世才有些希望出人头地。你呆在彭城狗都不理,不如拿了钱去换副门面,奔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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