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第24章


且不善言辞的孩子,只能用信来表达。
“我该走了。”古琴站起来,径直走了。他还没想到付钱的问题,仿佛忘了吃东西要给钱这一定理。
竹林的小河,并没有因为玉韵的归来而恢复清澈。
水本至清,而善容万物,至于污染;人心无恒境,无止境,为利所驱,唯物是用,不知法度……
我心本如玉,而身于尘世,亦已污染。当真芙蕖只能出于污泥中?身于污泥,尚可引得清泉冲洗,而心中的阴影,许是心灵之污染,却无可冲洗。如此说来,怕是我心虽如玉,亦已有瑕了。
玉韵又吹起竹箫,为小河奏一曲——
去吧,去吧,
往日的清纯;
我的光泽,
已埋于黄沙下。
去吧,去吧,
无奈的朋友;
你的清纯,
已长留我心中。
去吧,去吧——
余韵 》 十六 十六 小雨病倒了,发着高烧,浑身软弱无力,口中喃喃地念着:“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不能在一起……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不能在一起……”
这是古琴给她的信中的话。
她不会说其它的话,父母也认不出来了,不停地念着,身体越来越衰弱。她父母把她送进了精神病医院才保住了她的性命,但神智却无法恢复。她神情恍惚,口中依然念着“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她自然不能回校读书了,她的座位空着。古琴每次进教室,眼神总一下子就被那空位摄了过去。那座位上仿佛还有小雨的灵魂,她的灵魂未曾离开过他。每次想起她,古琴心中都觉得内疚。她算是离开这个世界,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她的灵魂就这样守侯着他,直到永远——
她的水晶苹果,也许就是她最有意义的遗物了。古琴每次看它,总能从中看到一个悲伤的灵魂,他甚至还可以和这灵魂说话。她的躯体在这个世界上一直停留到二十七岁,在竹林中紫色的火熄灭的一刹那,也熄灭了。
玉韵又做了个可怕的梦。她被大火包围着,古琴就在火中,她却怎么都够不着。她声嘶力竭地呼喊,泪水被大火烘干,再也没有眼泪。声音已经嘶哑,古琴却不能答应,只在火中。大火烧不了她,给她让路,但她就是够不着古琴……她猛然惊醒,古琴正抱着她熟睡。她紧紧地抱住他,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生怕他突然消失。
轮到了夏季,阳光猛烈地烤着一切新生的和一切腐朽的东西。
玉韵又开始卖凉茶。过往的人除了长脸圆脸之外,没人知道她失踪去了哪里。人们还是爱喝她的凉茶。
看着喝茶的人群,长脸圆脸忽然有了个新主意。
第二天,就在玉韵的茶摊对面,大路的另一旁,出现了个新的茶摊。这新茶摊真是光彩夺目:大型的太阳伞代替了树阴,两个庞大的搪瓷保温锅像两颗卫星,亮晶晶的玻璃杯子一身的娇贵气派;一个醒目的招牌:祖传秘方,清热解毒、清肝明目、和胃健脾、延年益寿、老少咸宜。这一切都摆在一辆崭新的三轮车上,可谓“流动茶馆”。圆脸笑成了长脸,长脸笑成了圆脸,口中喊道:“来来来,上等凉茶四毛一杯!”不少人被吸引过去,但喝过之后都皱起眉头:“好苦,好苦!”长脸圆脸忙说:“良药苦口嘛,你看这招牌,可以防治肝炎的。”但喝过的人都不再回头了。
人们还是喜欢玉韵的凉茶,清新凉爽,卖茶的人儿也赏心悦目。可是,几天后,绝大部分顾客都到对边太阳伞下喝祖传凉茶了。因为长脸圆脸有了新招,换了不苦的凉茶,并摆出了白糖来任客人享用,还到处宣传:他们的玻璃杯喝过之后都放进消毒柜进行消毒,而玉韵的竹节杯却不消毒,容易传播疾病。
单是加了糖就足以把孩子们吸引过去,再加上卫生宣传,几乎没人喝玉韵的凉茶了。还剩的几个,也只不过是想亲近美色而无所谓地喝一杯。
古琴从学校跑回来,因为小雨的病,心情十分沉重,见此情景,心中更是无边的悲凉。他默默地帮玉韵把所有的东西挑回家,就在竹林中的空地上,把人们用过的七个竹节杯烧成灰烬。他们家里不收放别人用过的的东西,唯人民币是个例外。
他们并没有怨恨,只是一丝感伤而已。他们亲密地搂在一起,于伤感中享受平静的快乐。温柔而细心的仙子,已发现古琴心事重重,却只把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静静地倾听。她想,若是他想说,他自然会跟她说;若不想说,那就倾听他的心跳吧。
她完美的乳房紧紧贴着古琴,那柔顺的青丝,半遮掩着玉韵白润的肩背,又部分散落在古琴结实的胸膛上……竹林中很宁静,清凉。
余韵 》 十七 十七 村子里平静了这么久,人们又觉得无聊、沉闷,感到生活有点累,迫切地希望有点刺激的事或者能引起轰动的大事发生。上苍应了这一要求。一天早上,一村民发现小河里浮着一具尸体。这一发现随之就象炸弹一样爆开,全村都紧张和不安起来。
人们很快便认出死者的身份:死者姓酒名晷,人称酒鬼,生前爱喝酒,又不正经,酒后常挑逗妇女;单身,父母早亡,常有偷鸡摸狗的行为。死因尚在调查中。
派出所派人来查,初步结果是:酒后不慎跌入河中溺水身亡。
而村民们则质疑:这酒晷不仅是酒鬼,还是水鬼呢,怎会淹死?而且,那小河最深不过四尺,水流也不急,怎能淹死一个身高五尺之人?说他生前受了伤不能游水,而他身上又没有什么重伤,只是右脚脚趾有点青肿,这点伤该不会要了他的命吧?派出所的人解释说:“可能是在水里脚抽了筋。”
一些敏感的妇女则斩钉截铁地说:“这一定又和竹林里的狐狸精有关。”
一些男人则反驳:“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她怎么可能杀人呢?”
派出所的人一听有嫌疑人,马上便查到竹林里来了。玉韵正在竹栏旁看书。他们一见玉韵都有正常反应:惊呆了。若是面对一般人,他们早就毫不客气地盘问起来,而这时,他们竟变得规规矩矩的,像古装片里公子见了美女要问芳名一样,“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玉韵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不答他们的问话,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埋头继续看书。很新的一本厚厚的小说《红楼梦》。古琴上次回来时给她带回了一部《红楼梦》和一部《西游记》。她先看《红楼梦》。
干警们本不想调查这样一位女神,只是原则上不允许他们如此。他们再次和气地问:“请你回答我们的问话,有件命案要你协助调查。”
玉韵轻轻地把书合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封面,心绪仿佛还在书里瓢游。
干警们就当她答应协助调查了,进一步请求:“请问你认不认识酒晷,是日字头的晷?”
“不认识。”玉韵的心思仿佛还没有完全离开《红楼梦》,随口而说。
“你昨天晚上见过她吗?”
干警们以为她一定会说没见过。竹林中这么幽静的地方的一位如此高洁的女神,怎会见一个酒鬼?
谁知,
——“见过。”
干警们一怔:“见过?”刚才她还说不认识的,这不矛盾吗?命案真的与这女人有关?不要这样!
“你是在哪儿,具体什么时间,见过他的?”干警们继续问。
“在床上,子夜。”玉韵答得很平静,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的心思仿佛还沉醉在书的情节中,也许正幻想她和古琴的“竹林梦”。
“在床上?”干警们简直遗憾、心酸、吃醋了,继而愤怒:这酒鬼怎有这等福分,他死有余辜!恨过之后,干警们心里还是痒痒的,酒鬼都可以跟仙女上床,唉——
“你是自愿的,还是……”干警们不说下半句了,说出“自愿”两字已有些伤心了,不想再愤怒。
“什么自愿?”玉韵顺口问。
干警们仿佛于痛苦中看到了希望,但还是有些愤怒。
“这么说你是被逼的了?”
“什么被逼?”玉韵还是不明白。
干警们懵了,怎么回事?
“你昨晚真的见过酒晷?你说明白点。”
“昨天晚上,他推开门摸进来,一见我就没命地往外跑,口里还喊着‘鬼啊,鬼啊’,他跑开后我就起来关好门睡觉。”
先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但确实是最令人舒心的话。干警们先是舒了口气,并情愿这是真话。但口供可不能这么写,见如此一位美女,怎能说是见了鬼呢?除非这真是位仙子,会变鬼。但共产党人是不迷信的,怎能定酒晷是被鬼吓死的?
“哦,你是不是喜欢戴着面具睡觉?”干警们自以为很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是,我没有面具。”
“那你是不是装鬼吓他?”
“我不知道他会深夜闯进来,要不,我会拿竹枝打他,但不会装鬼。”
“你以前见过这酒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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