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岁月寒》第9章


得真辛苦……”“妖应……”颤抖的声线是发自内心的痛楚,殢无伤抱着她,一时怔然,不知所在何处,所欲为何,只觉天地之大,竟没有一处安宁之所。
终末之境尽碎,脱出奇境的两人站在彼方,槐破梦踏前一步欲再乘胜打击,身旁殊十二忽然拦住了他。
“十二,你做什么?”槐破梦不满。
“算了,他不是我们的仇人,何必呢?”殊十二眼带悲悯。
正在两人争执间,殢无伤抱起妖应封光身形一化,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槐破梦见此,拂袖而去。殊十二手拄长戟,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叹一声。
03
怀中是真实的重量和暖意,沉重得如同半生的痴迷,温暖得如同初春的阳光。殢无伤心神散乱,低头望着妖应苍白的脸色、轻轻合上的双眼,恍然不知是梦是真。直至她微弱的声音唤回他的理智,他才发觉自己奔走在回浮廊的路上,身边呼啸风吼,清晨的薄雾被他踏在脚下。漫长的黑夜终于渐渐为东方明亮的晨光所驱散。
“什么,妖应,你说什么?”听不清怀中之人的话语,殢无伤刹住脚步,停在一棵古树之下。浅浅的阴影拂落,勾勒妖应的眉目如画,迷离的眼神是伤势不止带来的昏昏沉沉。
“侬要回泥古堂,侬要阿爹阿娘……”妖应喃喃着道,无伤听清了,心中酸涩难止。
“吾带你去,你会好起来,妖应,你一定会好起来。”仿佛是誓言一样的话,无伤低哑着嗓音郑重说出,他抱紧妖应,朝另一个方向赶去。
奔奔奔,连续不停的奔波,不曾休息的身体,遭受一次又一次惨重打击的精神,殢无伤自方才一战就压抑着的内伤终于再也忍不住,彻底爆发了。
“呃——噗!”胸腔里压制不住的血气上涌,在足下一个踉跄中,喷发出口。顿时染红了旁边的灌木丛。妖应被惊得清醒过来,着急担忧的目光投向他。
无伤半跪在地,气喘吁吁,冷汗直流。他的嘴边满是鲜红血迹,看得妖应心急如焚。“殢无伤,你怎样啦?”她圈着他的脖颈,虚弱的身体使不上力气,她强撑着伤体,几乎是用气音跟他说话。
殢无伤轻轻摇头,再次抱紧她起身,重新上路。妖应知道他在硬撑,他总是这样,受了伤,不告诉别人,自己煎熬着受苦着,可是他不知道,这看在她的眼里,会有多么难受!妖应一会想骂他这副顽固的死脑筋,一会又怜惜他受到的伤害,一会又在自己伤口发作的疼痛中挣扎。思绪断断续续,混乱不堪,反复的折磨之下,她昏迷过去,再也唤不醒了。
殢无伤注意到她的状况不妙,想要加快行程,无奈自己伤势也不轻,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不能尽全力保护她,心中哀恸更甚。
路经一处密林,走入林木茂盛之处,四周是清冷的空旷寂静,山间雾气浓重,雾脚下接于地,缓缓在林间游移。翠色欲滴的林木遮天蔽日,前路辨别不明,有种淹没压顶的窒息感觉。沁凉入心的晨露沾湿衣裳,勾缠不清的藤蔓牵扯脚步。
万物无情无感,无悲亦无喜,唯有一心可以鉴日月、明春秋。他踉踉跄跄地走过此地,跨过倒地的树干,踩过缠人的枯枝,心中那点炙热的情感在广阔的天地间,在无人的山野间,静静地挥发。独自一身的晦涩深沉的过往和思绪,于不尽时空中置于何处?不过是蜉蝣之朝生暮死,倏忽来去,留不下一星半点的痕迹。生死成空,重视的人和事落在身后,无暇回顾。待觑尽浮华荣耀,闲心落定,身后之人早已离去。过去的消散了,妄想握于手心,如同伸手握狼烟;如今的仅有的,不放在眼里,不料好似飞溅在岩石上的浪沫,随时蒸发。
痛彻心扉的明悟,烙上鲜血的印记,灼烧他的眼、他的心。如果……如果……
再不能想下去,殢无伤神色惨白,专注于眼前之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通过。费了好像一辈子的功夫,他带着妖应走到了密林边缘,这时,天正大亮,耀眼的阳光穿行变得稀疏的林木间,一束束光柱斜斜照亮身周之地,朦胧的光影交错,震撼人心的自然画卷展开,越发衬得自身的渺小。
殢无伤看着这样的情景,潸然泪下。
04
旧画卷中的人,回眸间,日月如梭,千万年已逝。泛黄的容颜,依旧美艳如昔,流盼的眼,是他怀念的曾经。他的手指拂过画中人的容颜,指尖落处,正是她唇边一抹略带顽皮的笑意。细细摩挲许久,他恍然想道:这是他曾经拥有的,那么现在呢?她在哪里?
他猛然环视四周,到处是红尘茫茫,倩影何去?佳人何在?
身躯如坠冰窖,全身上下是那样的僵硬、动弹不得,心痛如绞,难以厘清的情绪一下子洪荒似的涌出,不受控制,蔓延向四方,慢慢的要把自己淹没起来。
“啊!”他痛苦难当,不禁叫喊出声。
“呀!”随之惊叫的是细弱的女声,很轻很柔。
殢无伤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模糊影像仅仅是一片红艳的衣角,那样熟悉的红,勾起他心思如潮,他想仰头看她,却是全身无力,眼皮沉重。他用尽全力只是扬起一点点角度,便又沉睡过去。
“吓到我了。”温柔的女声缓缓道来,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裙被殢无伤的两只毛茸茸的爪子紧紧扯住。
风光忍不住感慨:“想必是把我当做妹妹了,唉,他们两人怎会变成这种光景?”
“风光,你来把这药丸给他服下。”屋外走进来一位温婉妇人,递给风光一包药丸,这正是妖应和风光的母亲,明霜雪。
风光接过,问:“阿娘,妹妹情况怎样?”
明霜雪摇了摇头,“等你爹回来才知道,她现在昏迷不醒。”
“希望爹亲能够将那味关键的草药采回,瑶映方能早日醒来。”
风光的眉目间掠过一抹轻愁,随之一笑,对同样愁容满面的母亲温言道:“娘,没事的,您别担心。”
“吾知晓。”
昏沉的意识不明,断断续续的人声在耳边回旋,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萦绕身周。他蹙眉听着,没有寻到熟悉的银铃娇笑,也不是习惯了的那轻盈跳脱的走路声响。全身乏力,沉重如铅。内腑受创严重,发作起来如同置身焚狱,不得安宁。在清醒与昏迷交错间,醒也难,睡也难。肉体的折磨之痛非常人能忍受,他忍住了,然而精神的折磨,他却再也难忍。
执着固执到极点的信念,是支撑殢无伤以最快的时间自愈的动力。他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这一次,他不容许再失去她。
折腾了不知多少时日,这一天黄昏,殢无伤终于真正清醒。他慢慢张开双眼,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奋力坐起,血液回流,黑蒙蒙的视野渐渐起了变化。
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屋子,床前是一地的夕光晚照,凄凄然、惶惶然,满目清寂,宛如沉入深底之海。无伤慢慢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那时他带着受伤的妖应赶到泥古堂,因为自己内伤沉重,终于倒在外面的花林里。意识里最后的画面是妖应苍白失色的面容,牵动着他的心。
想到这里,无伤挣扎着下地,想要出去找寻妖应。心情是如此迫切,他竟没有留意到自己因功力大损而变回原身,距离估计失误,落地之时又手脚僵硬,身上余痛难忍,结果可想而知——他重重摔倒在地。
无伤雪豹躺倒在地,没有停顿半响,立刻又站起身来,一双眼眸神色隐忍,仿佛忍着无尽伤痛,面无表情地移动着初愈的伤躯,步出门外。
斜阳晚辉,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寂寥无比。无伤雪豹只是淡淡地环视一周,仰头往空中嗅闻一下,好似有所发现,回头一步一步走向后院。柔和夕光照落,映在无伤身上,看到他似乎颤抖难止的腿脚。
跨过拱门,绕过廊宇,无伤来到一处花木扶疏之地,花树下,掩映着一方冒出滚滚浓雾的池子。烟雾迷眼,扑身而来的烟气温暖轻柔,如同薄云棉絮。无伤靠近几步,忽然眼中一亮。
池中央,一株未开的红色妖姬,静静玉立在浓浓白雾之中。丹赤红影,一如往昔。
无伤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沉郁的眼神渐生明朗之意。随后,他躺卧下来,陪伴在妖应之旁。
最后一丝夕光跌落山后,清凉如水的夜风便缓缓吹来,如同海潮般一股一股荡漾开。风起花落,池子上方的花兀自飘零,没入浓雾中,纷纷扬扬。雾气徐徐翻卷变幻,不失潮湿暖和,环绕着妖应花身,弥漫不散。无伤雪豹蜷缩四肢,卧于池边,雪白带黑斑的柔顺皮毛被风扰乱,寒气袭身,然而心中却是一片安然。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静谧的画卷无声无语地铺展,默默相伴的一豹一花,有种延续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星光灿烂,明月偏隅,广袤的夜幕高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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