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菱》第6章


铮俊?br /> “他将他的一生绣艺报答予我,只为见你一面,不知你有什么可以与我作为交换的。屏妖苦笑:“我最珍贵的东西,只有与他的一世记忆。”
天宝七年,龚绣女嫁入安乐王府,随嫁物品只有一面直径20厘米,正反皆绣了牡丹的绣屏。绣屏是龚氏氏族第一任族长的绣品,传承到龚绣女手中,已是第十六代。
绣屏的牡丹栩栩如生,龚绣女觉得只有牡丹,着实有些单调,便在闲暇时间,于牡丹之上绣上一只垂首舔蕊的蝴蝶。无意间的兴起,不想让绣屏有了灵识,衍生出了屏妖。
那时,屏妖不知世间情爱为何物,只是觉得龚绣女与安乐王花前月下,饮酒作诗很是美好。于是,他就跟在他们身边,假装与他们一道饮酒作诗。为何假装?原是他资质有限,尚且化不出实体,凡人看不见他。
他喜欢像人一样学学问,赋作风雅,不过日子久了,他便希望有人能看见他,与他真正的说上几句话。直到龚绣女难产坐下一个皱巴巴的婴孩后,他的生活才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他第一次知道,人与自身最大的不同,在于人过于脆弱。他好奇的看着尚且闭着眼的婴孩,被稳婆倒挂起来轻轻拍打屁股,片刻后,嘹亮的哭声从婴孩的嘴里吐出,他惊奇的伸手接下婴孩的眼泪,眼泪很清澈,甚至比世间的雨水还要纯净,令他的妖心莫名的一颤。
之后,他日日趴在婴孩的床头,用手指轻轻触碰,婴孩肥软的脸颊,惊奇的是,每当他逗弄婴孩时,婴孩嘴里都念“咿咿呀呀”,笑声连连。他很兴奋,这个婴孩似乎能看到他。
到婴孩周岁时,安乐王赐了名,唤作陈秀。屏妖觉得这个名很适合他,他是龚绣女的孩子,注定将继承龚绣。
“陈秀,陈秀!”屏妖唤着他的名,日复一日。直至陈秀五岁时,他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陈秀他看得见他。五岁的陈秀,走路尚且不安稳,走三步跳两步。那日的午后,屏妖正坐在院中吸收日光精华,眼前却多出了一盘松花糕,陈秀小小的人儿费力的端着盘子,双眼滴溜溜的瞅向屏妖,嘴里不清不楚的说道:“哥哥,吃吃!”陈秀是极其聪慧的人,他从不再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与他说话。他从小就知道屏妖跟其他人不一样。
屏妖笑了,拿了松花糕塞进嘴里细细咀嚼,即使他觉得日日精华来得更美味些,他依然一块接着一块吃进肚子里。
自那以后,屏妖常常陪陈秀读书写字,依景作画,偶尔兴致高些,就出游踏春踩雪,作诗取乐。
本是幅和乐融融的景象,直到陈秀十五岁那年,安乐王为陈秀选了位世子妃,不知情爱为何物的陈秀跑去问屏妖:“成亲了,以后会如何?”
屏妖其实也不知道成亲了会如何,回想起龚绣女与安乐王曾经的生活,便不确定的回答着:“大抵是睡在一起,然后一起生个娃娃吧!”
陈秀歪了头笑:“就像我与你一样?那我们算作夫妻了。”他想,他和屏妖从小是睡在一块儿的,除了没有一个娃娃之外,与夫妻没什么两样,与其以后和一个陌生女子睡在一起,还不如继续和屏妖。
屏妖愣充了一会儿,他们是夫妻吗?可他是个妖啊!屏妖没有再回答。陈秀赌了气,跑进了雪地里,他以为屏妖是不愿的。后来他晕倒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
屏妖寻到他的时候,陈秀的嘴唇已经犯紫,眼睑上落满了冰霜,这让他想起了陈秀刚出生时的样子,皱巴巴的小脸,皮肤又紫又红。屏妖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他抱起陈秀,将唇轻轻贴上他的,用自身的热量与妖气逐渐替陈秀回暖。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白麟托了腮,饶有兴趣,在他们蛇类里,喜欢蹭头以表亲昵,他就常爱蹭花菱的脸颊。
“很暖,很香,很软。”屏妖吹开茶叶,缓缓喝下一口茶,“因为那一次,我与陈秀再也不愿分开,他拒绝了亲事。直到陈江王都城破的那一年……”
那一年,陈秀刚过及冠礼,却迎来了陈江王都城破的消息。北夷突然南下进犯,想一举夺下陈王室。陈江王都的都尉宋诚忠竟然不战而降,开启城门,当真愧对他名字里的一个“忠”字。安乐王府不堪受辱,在北军攻入王府之前,全府上下一百三十八口主仆皆上吊自缢,以忠烈保全了名声,殉了国。
屏妖那时刚受了天劫,元气不足,无法变回人身。等他赶到时,陈秀早已咽了气,更可悲的是,安乐王与陈秀皆被北军砍了头颅,致使陈秀损了三魂二魄,无法投胎转世。
“他与我约定,十年后再回来寻我,他想给我一个完整的他。我答应了,便一年复一年的在这里等待。可等来的却是你。”屏妖说道。
花菱点了头,拿出茯铃,用指腹轻轻滑过茯铃的边缘,慢声细语的说道:“我已为他修补了三魂一魄,可最后一魄,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它的碎片,现在我知道了,最后的一魄在哪里。不过我现在并不急着要,你可记得到这世间多少年了?”
“大约三十六年。”屏妖没有犹豫的回答道,双眼却瞥向花菱手里的茯铃。
“不若这样,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的世间情爱如何?莫要拒绝我,只有这样,我才能决定要不要找回最后一个碎片。”花菱拂平衣角裙摆,看白麟手腕银光一闪,便一把握上他的手腕,说道:“化作蛇身太过显眼,你便这样跟着我吧。”
白麟垂了头,其实他更愿意变成蛇身,那样,他的尾巴就可以缠上花菱细软的腰肢,他的头颅就可以窝在花菱的颈项间,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花菱带屏妖看的第一个世间情爱,是一户平民夫妻,丈夫靠卖猪肉为生,天未亮时,便起来杀猪宰肉,妻子夫唱妇随,为丈夫打点饭食,偶尔还会应丈夫的要求,亲手喂给丈夫吃一两口,生活虽然贫困,却很充实满足,唯一的遗憾是,夫妻成亲十几年,没有诞下一儿半女。
第二个是陈江王都下小县城县官的家庭,家里有一妻三妾,正妻生了个闺女,第三个妾氏生了儿子,其他妾氏皆依附二人,家里争风吃醋纷争不断,县官过的并不如意。
最后花菱到的地方是陈王室的陵寝,安乐王妃陈龚氏寝墓后头是两个看起来要小得多的土包,看上去着实落魄狼狈,是安乐王寝和世子寝。花菱双眼看向屏妖:“你看,安乐王出生王室,却早年丧妻,晚年亡国,一生忠烈,最后却也死无全尸,只有龚王妃算是幸福的。现在,你可明白世间情爱为何?”
屏妖伏低身体,将脸颊紧紧贴在世子碑上,比上双眼,缓缓答道:“求而不得,合而不欢,生离死别,既有甜蜜,也有痛苦。”
“还有一点,男女和合是世间阴阳交替,你不仅是妖,还是男子。屏妖,你可知,如若你们结合,是为天地不容,饶是如此,你还想他恢复后与你在一道吗?”花菱扶上他的肩头。
“纵然同为男子又如何,纵然天地不容又如何,我看着他出生,陪他长大,我们日夜谈诗论文,我的全部生命都是他给予的色彩,我可以失去其它,唯独不愿没有他。”屏妖眼神异常坚定。
“即使是你的性命?”
“即使是我的性命!”
花菱抬头望天:“好,我答应你。你可知他的最后一魄一直在你的心口,其实你与他从未分开过。”
屏妖愣充着,不明所以。花菱抬起法器,随着清灵的铃声,一幕幕过往重新展现在屏妖的眼前。
时间定格在陈秀昏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刻,屏妖踏着陈秀的足迹寻到了他,那时,陈秀被积雪覆盖一层,俨然像是穿了件纯白的衣裳,惨白而无力。屏妖颤抖着双手将陈秀抱进怀里,用体温试图唤醒他,他贴上他的唇。温热的气息,一寸寸钻进陈秀渐趋僵硬的手脚和冰凉的心肺,和着一种奇特的情愫敲击入陈秀的脑中,回程途中,陈秀眼角的一滴泪消无声息的穿过屏妖厚实的衣裳,滴落在他的心尖,融入到他的心血之中,无意间,陈秀的一魄与屏妖融为一体,十几年来,真正做到了相依相偎,亲密无间。
屏妖皱眉捂着心口,踉跄的退后紧紧盯着墓碑,眼里掩不住他心口的痛,他说:“我将全部都还给你,你的魄还给你,你的爱还给你,我的命也给你。我本就是死物,你何苦爱我至深?”他转头越过花菱看向白麟,“这时世间,妖最要不得的就是情爱,尤其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白麟垂了头,默着声,看不清表情。就在屏妖说完那句话的同时,他的手中陡然出现一把镶了红宝的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将一颗妖心捧到陈秀的墓前,胸口的血染得红宝微微范着红光,异常热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屏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奔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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