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第112章


麦羽蒙头只顾痛哭,根本不理。安森叹息着站起身来欲离开,却又好似想起什么,回头道:“女儿的名字我已想好了,叫之心,一会儿我让奶娘抱过来。另外你生产时出血不少,太医说须要静养一段时日……羽儿,身子要紧,且放下那些心事吧。”
安森离开不多会儿,便由一位奶娘抱着公主进来了,麦羽拼命忍住眼泪,这才艰难的支起身子来。奶娘跪在地上,抱着公主尽力凑近她。麦羽愣愣的望着那一团襁褓包着孩子小小软软的身体,一时只觉百感交集。公主睡得极香,小脸红扑扑的,约是因着早产,整个瞧来比之恩刚出生那会儿小了一圈儿。麦羽伸手过去抚过女儿的小脸,那是初生婴儿特有的娇嫩,柔软得让人心疼。不知怎的,只想到三个字:“心头肉”。
奶娘见她怔怔傻傻的流泪,只道是喜极而泣,便笑吟吟道:“皇上疼极了公主,一抱着便爱不释手,还第一时间给公主起了名……”
麦羽勉强笑一笑,方才想起安森的确提过名字一事,说给女儿起的名字……叫之心。
之心,之心。想来他在起名时,也该是满目温柔罢。麦羽一片寒凉惊惧的心里有霎那的柔软,安森……他温柔的时候,真是会让人忘记他的残忍,忘记他残忍的时候,是那样的……半分恻隐也无。
此后,安森虽然依旧每日都过来春华宫,然而因麦羽赌着气不欲相见,也只稍事坐坐便离开,夜里也只在自己的清平殿歇息。纵然如此,安森却也嘱咐奶娘,须每日将公主抱来春华宫,与麦羽亲近。只是宫中人多口杂,如此一来,一些有关帝后不和的传言,便在宫中不胫而走。
麦羽只作不闻,她心里揪着挂着那许多事,只觉得满心伤痛疲累,哪里还顾得上旁人的闲言碎语,成日只顾生着气伤着心,如此一转眼过去好几日。
这日天色渐晚,奶娘刚将公主抱走,麦羽便扶着晴翠的手挣扎着起身来,有些虚弱的道:“晴翠,陪我出去走走。”
晴翠见她边说边要下床,惊得连忙稳牢了她,拨浪鼓似的摇头,“小姐身子刚好些,却也没出月子,怎好出去吹风啊!”
麦羽充耳不闻,只轻轻道:“已经……第七日了。七日为祭,今日,孟叶应该会返家吧……”
晴翠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带着哭腔道:“小姐此番诞下公主,几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好在玉皇大帝观音娘娘保佑,小姐才得以平安无事……小姐,您就好好过日子嘛,不要再惦记旁的事了啊!这些日子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说皇上越发疏远了春华宫,更疏远了……疏远了小姐……”
麦羽合上眼眸静听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才冷笑了两声,“好好……过日子?”她推开她的手,一边艰难下床一边道:“你不去,我便一个人去。”
晴翠急得手足无措,然而眼下拦她不住,只好先扶稳了她,又急急问道:“那……那小姐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呀?”
麦羽停了一霎,轻轻道:“我不想窝在这里,我出去看看蓓蓓……”
晴翠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不”字还没出口,麦羽已翻身坐到床沿。晴翠赶紧俯下身子,一边替她穿鞋,一边忧心忡忡道:“小姐自从嫁进来,便没有出宫过,还是……还是先去请示皇上吧……”
麦羽轻轻吁出一口气,淡淡道:“我不想再顾忌这些了,我也想如从前一般,想做什么都随意些得了,反正他也不会同意的。之后他若要责罚,我一人承担,尽量不连累你,可好?”
一句话招得晴翠几乎落泪。她低着头哽咽道:“小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奴婢没有父母,自小便伺候小姐身边……虽然主仆有别,可奴婢心里,一直都当小姐是最亲的人……奴婢不敢奢望与小姐有福同享,但……若小姐有难,奴婢必然会担当!”
见她低头含泪,麦羽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角以示安慰,苦笑着唏嘘道:“在宫里呆着,我永远也不知道未来等着我的将是什么。晴翠,其实……若真是大难临头,恐怕你我……都担当不起。”她长长一叹,“好丫头,咱们走吧。”
麦羽出门时穿了一身素净如云朵一般的衣裙,头发亦只简单挽起,除却一枚素银簪子,全身上下再无其他装饰。这样的装扮,衬得她本就无甚血色的面容更加苍白如纸。她生产完方不足十日,又兼一直未有下床,不免走得有些颤巍巍。
晴翠跟在她身边瞧得有些胆战心惊,“小姐你穿这个样子,皇上会更加不高兴的……”
麦羽摇头轻叹,“事到如今,我已顾不得他高兴与否了。”
晴翠替她紧一紧身上披的白色大氅,担忧道:“小姐这般与皇上赌气,难道就不怕旁人乘虚而入么?”
麦羽微微一怔,侧头望她道:“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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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翠摇一摇头,低声道:“奴婢只知景妃这几日老往曙涵宫跑,在和政堂陪着皇上……一呆便是一整天,虽然并不留宿,但是……谁也不知道如此下去,会不会……”
麦羽身子忽然有些瘫软,大脑亦一阵阵晕眩,只觉额角突突的跳着,好似有万根金针扎入脑门。过了良久,她稍事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定神道:“无妨!我们走!”
麦羽一身素衣缟服在暮色深深的夜里显得十分的诡秘。为了避人耳目,她特意绕道了平日少有人走的背巷小路,只是这样一来,自是多走了许多路,本就身子孱弱的她更是不胜疲顿,扶着晴翠的手连连喘气。麦羽苦笑道:“我从小身体康健,体力也好,不论是姑娘家喜欢的踢毽子荡秋千,还是男孩子喜欢的爬山爬树,总是冲在最前面,把一票男孩都远远甩在后头,如今……”
晴翠难过得很,“小姐一直活泼好动,一跑起来都没个影儿的。奴婢从小跟着小姐,小姐每次撒欢一跑,奴婢怎么也追不上……也就自从那次小产,从那以后……小姐的身子……就不好了……”
麦羽没有应话。她似有些陷入沉思,只微微抬首远目苍穹,那漆黑得望不到边际的夜色,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那银白色的月光,白得耀眼,铺天盖地的覆盖着整座皇宫,亦笼罩着这片大地……
麦羽良久收回神思,望见前方有一座废旧斋宫,便对晴翠道:“我们去那里歇歇脚吧,实在是走不动了。”
晴翠连忙点头,紧搀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却隐隐闻得有些刺鼻的气味传来,晴翠脚步一顿,有些害怕的问道:“小姐,什……什么气味啊?”
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麦羽到底也有些胆颤,“你也闻到了?”她咬一咬牙,鼓起勇气道:“走,去看看。”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见着前方疑似气味来源处,有隐隐约约的青烟散出。麦羽硬着头皮走过去,却见一人蹲在墙根下烧着纸,火光似刻意压得很小,该是极力掩人耳目。借着那微弱火光,麦羽看清那人的容貌,惊得失声道:“安默?”
安默正好也抬起头来,见麦羽乍然到来,一时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连忙站起身来,略有尴尬的遮挡住正烧着的纸堆,怯怯道:“姐姐怎么在这里?”
麦羽皱着眉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遮什么呢?我早就瞧见了。你在烧什么?”
安默将头埋得更深了,两手局促不安的绞着衣角,咬着唇不敢说话,越发显得好像麦羽吓着了他似的。麦羽满腹疑问,只得耐着性子放柔声音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我到宫门寻你好几次都寻不着。”
安默嗫嚅着,声音细小得如蚊蝇一般:“是我无用……之前的那些事,都被皇上知道了,不仅连累了四哥,还……还没能救得了孟将军……今日是孟将军七日祭,我也只能在这里,烧这些纸……以作慰籍了……”
麦羽想起孟叶昔日生气勃勃的笑颜,心头又是狠狠一抽。她紧紧按住胸口,叹了一口气问道:“那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安默拭着眼尾,轻声解释道:“皇上怪我生事,便将我投入大牢,直到处置完孟将军,这才放出来……”
麦羽秀眉轻轻的蹙着,似在沉吟,又似思索。安默小心觑着她的神色,他乌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微微扬声打断她的思绪:“对了,姐姐知道四哥的事么?”
麦羽闻得这句话,不由猛抬起头来,“对……对啊,安诺那边信送到了么?他又是怎么受伤的?如今怎样了?”
安默难过不已,“信刚到陆离岛的那天,四哥便不知何故突然遇刺,受伤不起,姐姐的那封信……便没有来得及交到四哥手上……”
麦羽叹息着不断摇头,“怎么会……怎么就会突然遇刺呢?”
安默抬眸一瞬,复又立刻垂下,低低道:“其实姐姐……心里亦是有数的吧……”
麦羽蹙了眉头紧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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