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千年之倾城》第47章


过了许久,才再次听见北堂旌的声音响起,低沉的,不复往日的自负与飞扬,而满是苦涩。
“夜儿……我……不想伤害你……我从来没有动过伤害你的念头。”他低声在我耳边道。
伤害?
回想过去种种,竟似潮水涌上心头。
他说有他在,不会再让我做噩梦。
他说有他在,不会再有人能伤到我。
他说有他在,我从此不必再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自有他一肩承担。
可山盟恍在昨日,海誓犹在耳边,一切便都彻底变了样!
风风雨雨是是非非,正因他一双翻云覆雨手而起。
原来我的噩梦,正是眼前的男人!
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一如以前那样。
我缓缓睁开眼向他看去。
见我终于再肯看他,北堂旌脸上也露出一丝喜意来,声音越发温柔:“夜儿……”
“北堂……”我打断了他的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用回答我‘有’还是‘没有’,或者‘是’还是‘不是’。”
北堂旌脸上的喜意僵住,但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希望这次……你不会再说谎……”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嘀咕了一句,但北堂旌还是听见了,眼中那抹沉郁之色越来越深,半晌,低沉地应道:“你问。”
我却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把头转了过去,看向窗外的黑夜。
月光依旧黯淡,乌黑的夜空像是要吞噬掉一切似的,黑漆漆地压了下来,诡云密布。
北堂旌一直静静地等着我出声,许久,我才再次看向他,轻轻地、缓缓地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
“你有没有利用过我?”
北堂旌直直地盯着我的双眼,目光不曾移开,隔了很久,才慢慢地回答:“有。”
我轻轻冷笑一声,再次问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他很久没有出声,于是我又问了一次。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从清歌苑开始,你就一直骗我?”
其实早就知道了他的答案。
明知自己上当得彻底,明知自己不过是一场笑话,一场不堪的笑话,但总是想听他亲口承认。即使早已于事无补,依旧想听他的口中会如何回答。
也许,是想亲耳听到那个“是”字,才能彻底湮灭掉心里仅存的那丝期望,彻底把最后一点信任割舍掉!
心里已如翻江倒海刀割一般,却还要逼着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来,再次面对那血淋淋的伤口。
而同样的问题,重复两次,何其残忍?
又仿佛过了一天一夜那么长,北堂旌终于动了自己的嘴唇。
“……是。”
我疲倦地闭上双眼。
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
不记得是谁说过,真相总是残酷又丑陋的,这话一点也没错!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内里越是难看,才越需要用华美的外表来掩饰自己,一如谎言都是动听的,可谎言背后却不堪入目。
没有再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或者目的是什么,对我来说,问与不问,都没区别了,难道因为我问了,他就会停止他多年的计划?
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还不是一样将我作为棋子?随心所欲地利用着。
东风恶,人情薄,想不到看似美好的“情”,竟比我想象中更恶更薄……
我把自己的身体努力蜷缩成一团,紧紧闭着眼,脑中一片空白,只一直在想,如果自己能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
耳边传来北堂旌的呼吸声,深厚而绵长,和以往略有不同的是,带着一丝粗重,呼吸声一直没有平静下来,似乎此刻他的心里也是紧张万分。
我知道他为何紧张,但已经再不想去理会。一片混乱的脑子里,清清楚楚浮现出来的,是风云卿的身影。
云卿……你会不会骗我?
我喃喃动了动嘴唇,也不在乎北堂旌会不会听见。
也许是听见了,因为他的身体突然僵了一僵,然后就伸手从我腿弯下穿过,将我抱了起来,轻松得就像抱起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我猝不及防,一惊之下,连忙睁开双眼看向他。
第一次发现,自己在他面前,竟是如此的瘦小软弱,心理上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为什么忽然会觉得害怕?几乎是片刻之间,那种恐惧的感觉就传遍全身,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发着抖。
北堂旌自然也发觉了,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我轻轻地放到床上,同时柔声道:“你身子还没彻底恢复,需要多休息。”
就像以前每晚他钻进我房里时那样,将绣被抖散与我盖上,小心地掖好被角,一切都做得顺理成章。
我冷眼看着他这番举动,末了,平静地开口:“你怎么找到我的?”
北堂旌在床边坐了下来,听见我问,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来,将手探进被子里。我只觉腰带上一松,他已经捏着个绣金缀银的香囊递到眼前。
我旋即醒悟。
自我从皇泰军营被救出,醒来之后,北堂旌就笑嘻嘻地在我腰带上系了这个,说里面都是安神静气的香料,对身体有好处,我也没留心,如今想来,正是这个所谓“宁神静气”的香囊泄露了我的行踪,所以才那么快就被他找到了景无染的据点,也让赵三留轻而易举地就追了上来。
“……你倒挺会未雨绸缪。”我讥讽一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北堂旌何等聪明人物,自然知道我不想再看见他。听见他轻轻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过了一会儿,才吹灭灯烛,走出了房去。
窗外刚透进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我就缓缓睁开了眼。
昨晚并未睡着,虽然北堂旌离去,但我依旧不曾阖过眼。脑子里千头万绪搅得一团乱,怎么可能睡得着?感觉只略躺了一躺,天色就已经大亮。
那两个侍女尽职得很,伺候得周到无比,比紫菀还善解人意,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甚至都不用开口,目光略在那物品上扫扫,她们就非常体贴地拿到眼前来。但只要我一想踏出房门,两人就坚定地挡在面前,怎么都不准出去。
我忍不住想冷笑。
景无染曾经想杀我,可在他手里,我行动完全自由,受不到丝毫阻拦。
北堂旌口口声声疼我爱我,却正是他,从头到尾欺骗得我好惨,如今,更连人身自由都剥夺了,生生成了个笼子里的囚鸟。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想必就算问,那两个少女也不会告诉我,无奈之下,只好坐在床前看着天空中千种流云出神发呆。
老实说,我担心景无染的安危。
据北堂旌说,赵三留带去的皆是精干心腹,惯于暗杀行刺,昨夜黑暗中,他们就是用了平素暗杀的手法,不知不觉就将景无染派的侍卫全数收拾掉,而本来目的也是为了将我抓来,至于景无染那边,生死未知。
他说的时候,脸上表情如常。
我心道你也未免太拿我当白痴了,景无染知道你的身份,又一心要杀你报仇,如今找到了他的据点,怕还不斩草除根斩尽杀绝?
北堂旌不说,无非是担心我会更加恨他。
其实这也没什么用,就算恨,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恨而已!
而让我担忧的,还有一件事。
北堂旌不惜在我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是不是意味着,他这个“嘉麟掩日大将军”的名号,已经到了可有可无的时候?他已经不用再顾忌了?已经不用再掩饰了?
如果真是那样,嘉麟祸在眉睫!
也许是这几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多,等我静下心来细细回想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从华凌云面前被抓走,还不到两天的时间!
景无染把我带走,当晚就被北堂旌劫来,如今也才第二天而已,却感觉度日如年。
说实话,嘉麟、皇泰还有东离,这几个国家之间要怎么折腾,我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私点说,就算哪个国家被灭了,我都没什么感觉。
人若无求则刚,无情则无伤,可我终究只是个俗人,该爱的该担心的该牵念的,一样不少!
我担心紫菀现在怎么样了,小丫头算是我最亲近的人,也一直没拿她当下人看,完全是亲人的感觉,如今我“下落不明”,紫菀怎么办?赵一倒是忠心耿耿,应该会护得紫菀周全吧?
我还担心风云卿。
关心则乱,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担心风云卿什么,明知他武功那么好,为人又机警精明,相信无论处在何种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安然无恙,可就是牵念得很,莫名地心慌。
心中搁了太多心事,自然闷闷不乐,对周围的人更没好脸色。
也许是怕引人注意,北堂旌并没有常来,这屋子里的人,看起来也只有赵三留、那两名少女,和一个又聋又哑的杂役。
人不多,但是要将我完全困住,已经足够!
赵三留和我打过不少交道,从某个诡异的角度来说,也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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