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妖后》第42章

如此漫长，能想着他的样子，便好。　邪骨的脸色不太好看，翡翠凝望了很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用了离魂咒？”　邪骨没有否认。　“快回去！”翡翠有些愠怒，他怎么能如此胡闹呢。离魂咒，强行使魂魄离体，是极伤元气的邪咒。若魂魄离体时间太长，可能复不了位！　“让我再看看你。”　即使用了离魂咒，邪骨也只有在冬至鬼门开的这天才能混进九泉地府，若是错过今天，又要等一年了。他的脸色本就苍白，此刻竟然显出一种透明的感觉来。玉雕似的手指隔着那层阻隔，轻轻描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翡翠的眼泪又落下了，人间世今年又要暴雨连天了。　“你快回去吧！”　远处的阎王殿嘈杂了起来，鬼门将闭，鬼差赶着小鬼们回来了。　“快走啊！”　邪骨也知道不离开不行了，犹豫着退后了一步。　“明年我再来看你。”　翡翠一惊，出声道：“不行！”　“你拦得住我？”　翡翠愣了一下，含着泪露出一个笑容：“拦不住。”　这漫长的岁月，终究有了点盼头。　邪骨第九次来看翡翠的时候，她重塑了一颗神魄，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七十二年，她就能再度成神。那时候，地母娘娘也该回来了。不过翡翠静下心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个毁天神真是不当也罢，虽有灭世神力，搞不好却会把自己和整个世界一起赔进去，太不合算了。　第十三年的冬至，翡翠等了很久，邪骨才出现在她面前。　“出什么事了？”她看着他疲惫的神态，不安了起来。　“没什么。”他扯了扯嘴角，笑的有点勉强。　“别骗我。”她正色道。　“一切都好。翠儿，你快点回来，我……等着娶你做我的王后。”　他最终没有告诉她，这些年人间世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季壬被他重伤，孟壬和仲壬顾忌姐妹之情，悄悄将她救走。南冥失去蛇妖三姐妹，实力大减，邪骨不得不一个人面对中土的挑衅。　中土景王去年崩了，颛孙浚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攻打南冥。中土巫族和银柳派走的很近，整个中土国仇妖成风，现在连混血的妖生在中土都难以生存。　而仙门如今分裂成北方青云山、东海银柳派和齐安岭的风雪山庄三大门派。其中银柳派最为狠毒，对待妖物，不分善恶一律赶尽杀绝。南方出现了逍遥派，已经确定是魔君创立的邪教，他们一边侵占南冥的地盘，一边寻找魔剑泣血。今年秋天，泣血现世，天下大乱。　南冥现在北有中土大军，南有逍遥派威胁，不少妖迫于形势，入了魔道，邪骨已经无法阻止这个趋势。他其实想对翡翠说：“翠儿，快点回来，我真的好累。”　可是他最终选择自己承担这一切，他不想让她担心。　翡翠在地府待到第十四个年头，一阵蓝色的光华冲破了地母宫那道无形的阻隔，地母娘娘回来了。　“晦日大叔呢？”　地母没有回答，她深深呼吸了几下，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毁天，在人间世呆了十来年，我有时竟觉得你当初还是毁了这世界的好，世态炎凉甚！”地母道出了她存在以来最具感情的话。　翡翠却笑了：“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若非世态炎凉甚，又哪知真情可贵？”　地母想了想，恢复了万年不变的淡漠：“也是。”　“您既然回来了，我可以走了吧？”　翡翠急着要离开，去年冬至邪骨的异常让她很不安。　地母看了看她，道：“本宫此次回归是意外。魔君得到泣血魔剑，大开杀戒。本宫为了救人，强启神识，这才不得不提前回来。晦日的劫还没渡完……”　“可我等不下去了。地母娘娘，你说，我要硬闯出去，现在的你，拦得住我吗？”　地母的神魄缺了一魄，翡翠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到那一魄哪里去了。说完，她的脚步已经向地母宫门外跨去。　地母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毁天神力是化魂魄为力量，你的三魂七魄中，只有两魄是神魄，其余还是凡胎。”　“凡人凡心才更适合人间世，不是吗？你就安心等晦日大叔回来吧！”　地母微微笑了，让她回去也好，这十四年，人间世的气候可是被她搞得一塌糊涂。　
第廿三回　叹旧地物是人非　遇故人拔刀相向
翡翠离开九泉之后，施展出水镜术来到了观月山。让她措手不及的是，曾经人烟稀少的观月山，此刻却是热闹非凡。她突兀地出现在了一群苦力面前，那些正在夯土筑墙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然后朝她跪了下来，想是把她误认为某个女巫了。　“拜……拜见巫大人。”　翡翠此时十分庆幸她还穿着地母的那套蓝色衣裙，脸上的面纱也没有摘下来。不过人间世已经过了十四年，谁还记得当年的翡翠？何况在九泉呆了那么些年，她的样貌也从十四、五岁的少女变成十七、八岁的姑娘了。　“起来继续干活。”她压低了声音说。那些布衣的苦力站了起来，埋头干活，不敢看她。　她看出来这些人是中土的罪徒，远处还有一个监工。她随意走了几步，踱到了那监工视线的死角。貌似随意地问一个奴隶：“你来这儿多久了？”　“回……回巫大人的话，小的来了三天了。”　“你可有在此地遇到过妖物？”　“回巫大人的话，打从南冥王和那啥魔君同归于尽后，那些妖物全跑了，再也不敢来了。”　翡翠只觉得一阵晕眩，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南冥王和魔君同归于尽？”　“巫大人，您不知道这事？”　“让你说你就说，少废话！”不知不觉间，她又把天音用了出来。　“是，是……”那苦力吓得直哆嗦，“小的也是……也是听那些军爷聊天时候提起的。他们说……王本想和南冥王干一场硬战，拿下观月山。谁知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座山顶上，南冥王正在和魔君对峙，就是那个消失了十多年的魔君。听说他们打了三天三夜，观月山都被打裂了！后来王亲自上去看了一看，发现这两个妖魔都死了。王说这是祖先保佑，帮咱中土消灭妖魔，然后就把观月山拿下了……”　“那两个……妖魔的尸体呢？”翡翠不信邪骨已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下山之后说，已经放火烧了。”　“喂，那边的，不干活偷懒呢！”监工大声呵斥道。　那苦力慌忙跪下：“大人，我答巫大人的话呢！”　“睁眼说什么瞎话，哪里来的巫大人！”监工狠狠抽了一鞭子，那苦力一看，哪里还有翡翠的影子？真是见鬼了。　阿邪，你怎么会死！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翡翠咬了咬唇，硬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一路躲着旁人的耳目，魂不守舍地来到了曾经的牡丹园。　牡丹没有了，小竹屋也没有了，中土的苦力们来来往往，要在这温泉边上建一座新城。从此以后这里是中土的领地，再也不是他的南冥。　阿邪，你说等我回来，要娶我做王后的！我回来了，你又在哪儿？你这个骗子！　翡翠悄悄抹了抹眼角，嘴唇被咬破，血流进嘴里，苦涩而悲痛，她的脑子倒是越发清醒了。虽说魔君被她封印了千年，实力却远在如今这群神仙妖怪之上，邪骨一人如何抗得过他？放下这个不说，中土为什么偏偏在魔君和邪骨两败俱伤之际，攻入了观月山？　翡翠隐隐觉得这事有猫腻，如果邪骨没死，他会在哪里？和魔君大战一场，他必定走不远……　脑中灵光一现，她想起了小玉和小墨，这两个小丫头曾经告诉翡翠，在观月山的雪峰之上，有一座用玄冰建成的宫殿……　“姑娘，你是谁，为何朕从未见过你？”　一个带着头盔的军官来到她的面前，他明黄色缎面袍子外套着皮甲，正狐疑地打量着她。　“我叫……翟翠儿，今天刚到的。”翡翠被打断思路，有些不悦，胡乱编了个名字。反正翟氏女巫人数众多，多她一个也没什么。不过，这个军官的声音有点熟啊？　不想那军官的剑直接向她刺了过来，那是把通体黑色的精钢剑，剑气张狂，似蛟龙出海。翡翠急忙退了一步，身体竟然飘出了很远，看来地府的修炼额外增加了她的内力。　那军官看着她的身手，竟是一愣：“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冒充翟氏女巫？”　眼见着冒充不下去了，翡翠也不废话，双脚轻点，飞身朝山顶上奔去。那军官竟没有唤人，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翠儿？”　观月山的顶峰依然白雪覆盖，云雾缭绕。　她在山头绕了好几圈，也没看见有什么玄冰宫，心急之下狠狠地一跺脚，结果脚下一空雪地一陷，她直接摔了下去，姿势不雅地趴在了一块近乎透明的冰上。　透过这块冰，她能清晰地看到地下的事物。冰椅、冰桌、冰榻还有个……小小的冰人？　“小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