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计年》第31章


「唉,又烧起来了。」
回房以後袁苍过来看她,见到她的时候拧紧眉头。
「你的脸红成这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可是又著凉了?」
她语塞,支吾半天,迟疑的点了下头,後来又拼命摇头,摇得袁苍眉头越皱越紧。
「只是房里空气不流通,我开个窗。」幸好窗户真的紧掩,她跑去推开窗户,一边要自己冷静下来,千万别乱阵脚。
袁苍没追问下去。「我来问你有没有发生什麽事?」
「发生什麽?」她僵硬的回问。
「……你刚才出门一趟。」袁苍无奈的浅笑,「我和掌柜的聊过,他说这附近治安不好,要留意一些。但我看你这样完好无缺,也就放心了。」
她意会过来袁苍是在担心,突然也就觉得这般心虚闪烁其词似乎是对他有些失礼。邀袁苍进房後,她在窗边冷静了下,才又坐回桌边。
「我没事。」但偏偏她又想起沉春先前含笑而语指她是个闹事精,又说,「我会安分守己的,你别太担心。」
袁苍只是语调平缓,「你也没出什麽乱子,说什麽安分守己。」
她不好意思的咧开嘴笑,帮两人倒水。小二大概才换过水,里头正热著,斟进杯里冒出团团白雾。
「我刚出去遇见──」她把杯子推到袁苍面前,「遇见一个男人,像是算命的。我一开始看他气质像极陶夭就追上去,我这样冒失他也不计较,还说下次可以去给他算一算。」
袁苍噘唇轻吹水面,啜了口,「嗯,然後呢?」
她没有马上接话,兀自盯著白烟发楞。「……『一旦过了奈何桥,谁也不欠谁』,他说的。我问他要是我不肯放呢?他却没回答我。」
袁苍低眸,似在忖度。
「你想过去看看?」
「想。」
袁苍提起嘴角,但很快又恢复成平常的面无表情,「就算只是江湖术士你也甘愿上当受骗吗?」
她只是噙上一丝无奈笑意,「那得要先被骗才知道他是江湖术士啊。何况,我有你呢。」
袁苍持杯的手一晃,溅了点水在胸口,留下几滴深色的水渍。她看袁苍若无其事掏出手绢抹嘴拭衣,撑首看窗外洁净如洗,明明是落著雨,却无乌云密布,天色白得刺眼。
「又说不定只是会遇到死不瞑目的王而已。」她喃喃出声。
袁苍抬眼,疑惑,「你说什麽?」
「没什麽。」她给天色眩得疲倦,闭了闭眼,「……他们说,是因为一个妃子才全盘皆失吗?」
「嗯。」
「为什麽有皇帝宁要美人也不要江山,难道他们没想过美人会迟暮,但江山却不易改吗?」她坐正身子,脸上严肃起来,「我爹跟我说过,王要爱民如子、惜才如金,不能刚愎自用,不能朝秦暮楚,轻重缓急得要比一般人更懂得拿捏,才可以纲纪天下。臣子当要死而後已,但面对心已不在江山上的皇帝,这要他们情何以堪……」
爹当年因为忠直敢言得罪人,给几个乱臣贼子勾结押进大牢,没几天便闹市问斩。那之後她只能听以泪洗面的娘叙述爹的刚正不阿,偶尔夜深人静,看著爹生前碰过的东西睹物思人。
她还记得宣读圣旨的太监临去前,掐声说道:还不谢主隆恩,没满门抄斩算你们走运。
娘将她搂紧在怀中一声不吭,脸无血色,那一声谢主隆恩像从齿间迸出来似的字字狰狞。
长大以後娘怕她想替爹报仇,谈起这事总是略带保留。但她不会那麽做,爹也一定会希望别和这些事沾上边,他生前之所以那麽两袖清风,便是希望一家人能够毫无牵挂的过日子。
她叹口气,觉得自己对袁苍说这些也只是马耳东风,他一介妖精哪管世事。但袁苍却对她说:「不管是皇帝还是其他人终有一死,对他而言那美人若是值得他奉上江山,那对其他人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改朝换代是个契机,是好是坏只有上天知晓。」
她听完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觉得又冷了些,起身稍微关上窗户,告诉他改天一起去找那个人吧。心里却隐隐感叹,再怎麽交好总是有一道鸿沟亘在彼此之间,她的一生在袁苍眼里,只是掐指一瞬。
那是一种生性的冷漠。
正是因为如此,陶夭舍於她的丁点温柔才如有千斤重。
袁苍告退回房後她就著两扇窗户间的一道隙缝窥视外头,雨帘密不通风沙沙直落,她给闷得觉得呼吸不畅快,暗地埋怨这窗真令人两难,开了怕冷,关了滞闷,她乾脆下去叫小二上热水,快点洗澡快点好眠。
给了小二赏银,她俐落脱下衣服缓缓浸入热水中,给暖意沁得叹息出声。她想到自己病著好几天没洗澡,沉春居然敢靠得那麽近还亲了她,也真是不简单。那闪著电的光景使她眼神蒙胧,阖上眼,将整颗头埋到水里,突然什麽声音都给水给吞噬,只剩歪曲听著不真切的声响。
──杜为水,我真羡慕你。
说著这话的沉春表情并非不甘,而是释然。
作家的话:
我以为我有做到一天一更,但看看更新时间,已经是前天了(失落)。
、花落计年 其四十七
她不懂沉春的欲语还休,也不懂当他的唇落在额上时空气为何突然稀薄。那和她看见陶夭时的感觉有些相似,然而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差异在。她看见陶夭时心跳不受控制,只能摸不清东南西北任由宰割,看见他笑忍不住便心猿意马起来。
被他吻时错愕得忘记防备,现在认真的想要回想却什麽也记不清楚,反倒是沉春双唇的柔软渐渐复苏。
洗完澡後她准备睡下,温热的肌肤没多久便让风给拂凉了,她卷起被子,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再胡思乱想,脑中却是让沉春和陶夭两人占据得水泄不通,睡是睡了,却不甚安稳。
隔日起来意兴阑珊,没忘记要和袁苍拜访那算命的。她心里也猜测沉春话中虚实,却拿捏不稳,只好心想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今天城里不下雨,暖日微风,她一下就忘记忐忑,脚步轻快。
袁苍看起来心情也挺好,冰冷锐利的五官也如春水暗融,眼里映出些暖意。
她惦记那日尾随男子入的那条巷子,却给閒逛的人潮一分神,不确定两人是不是真走对路。她对自己的带路的本领没信心,自然东绕西转,走哪里都不对劲,後来袁苍看不下去,施了法,墙上的爬墙虎动起来跟著他们向前蔓延,提醒他们哪里走过了,别再兜转。
看见昨日见过的紫藤花簇总算是踏实下来,按照男人的说法转了弯,是有户人家,门户大敞,里头空无一人,也不怕宵小侵入。她站在外头张望一阵,试探性的喊了声「有人在吗」,毫无回音。
「大概是出门了吧。」
袁苍说,她在意沉春的话,面色有些凝重。
「虽然说这里有人住的痕迹,但并不确定是不是他……」
袁苍不晓得她和沉春相遇的事情,只是问:「怎麽疑神疑鬼,不是说昨天遇到,他说自己就住这吗?」
她笑著说,「不疑神疑鬼才怪。以前不相信的一次全见著,就算他跟我说自己就是陶夭我说不定也会信。」後面那句原本只是随口说说,语毕跟著动摇起来。
从严冬等到初春,她还是等得慌了。她怕人海茫茫,那人换了副面目与她在街上擦身而过,她却无所察觉,只要一想到这城里每个人都可能是他,她就茫然不知所措。
她给内心的不安压制得仅能沉默,後来央求道,「再等等吧。」
袁苍没放在心上,陪她站了片刻,迟迟不见那人踪迹,只好择日再来。她想留点信息,最後还是作罢,反正房子不长脚,跑不掉的。她经过那簇紫藤花,想到房子不会跑,人却会。心里不禁焦急。
袁苍侧眼见她眉头深锁,只是安慰,「人不在,明天再来就好。别急。」
她冷静了一下,吸口气,语气幽幽,「没事,我就只是被自己的话吓唬住了。你说我怎麽就这麽沉不住气……」
「急不得。」
袁苍目不斜视,语气依旧没有改变,笃定而且毫无犹豫。她想他也不是第一次了,那时陶夭欲救沧海的妻子消失,半个月杳无音信,他仍是冷静自持,直到看见陶夭回来他才微微动容。
「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袁苍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似是她的问题是鸡蛋里挑骨头。她看了哑口,摸摸脑袋,有些无地自容。袁苍见状叹口气,又说:「你年纪还小,耐不住气我知道。」
她没有回话,眼眶红著,倔强不肯落泪,半晌暗哑著声说:「我不是怕找不到他,我是怕说不定已经遇到了,可又错过他。」
袁苍只是揉揉她的发,没说任何话。
那天他们回去客栈便各自回房,没多作交谈。她的确需要点时间冷静,一个人坐在房里发楞,觉得自己或许不该那麽焦急,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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