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计年》第44章


孙悟空沉默寸会儿,「她都那样说了,俺还要问什麽?」
「那换我问你,我记得唐僧圆寂那日,你原本是要和牛头马面抢人的,但为什麽到最後作罢?」
孙悟空眼里抹上些许狠意,「关你屁事。」
袁苍一愣,正要替孙悟空的无理向阎王致歉,看了阎王面无异色,讷讷退回原本的位置。
「你难道不想知道吗?你小心呵护、尊敬至极的唐僧──」
「你只不过想出口气而已。」孙悟空笑得恶狠狠,「别以为俺不知道你别的没有,徒有一肚子坏水。看不得别人好,也不必关子卖成这样,谁不知道你和陶夭之间事。」
阎王隐去笑意,眯起了眼,似只蓄势待发要把毒牙往人血管里扎的蛇。
「你和他在张真人院子里第一次见面,他笑了你一句『狐假虎威的小仙』,从那时候你就和他杠上了,成天和他争,逮到机会就找他碴……你爬上阎罗王这位子以後倒也没什麽收敛,仍旧是成天和他对著干。」孙悟空乾巴巴的笑了几声,「要不是你从中作梗,陶夭也不会……」他蹙起了眉,话说到这里,竟也没说下去,怔忡出神。
阎王仍是定定望住他,倒也平静。
「也不会什麽?」
孙悟空垂眸,神色复杂,「你究竟是恨他入骨呢,还是……」他摇摇脑袋,「真是搞不清楚了,你明明大可不必跑这一趟。他们却说你请这假就是要上来看戏,但这戏的个中滋味又是什麽?这俺老孙就摸不透了。」
「要我说说这戏是什麽吗?」
孙悟空睨他一眼,没回他话,估计是和阎王的唇枪舌战中不经意给戳中什麽伤心事,不想再说下去。
「你爱看什麽戏就看什麽戏去,小娃子走了,你也不肯乖乖就范说出他下落。每次见你老是这样触人霉头,这帐俺也不想算了,赊到下次吧。十三,咱们走。」袁苍却像是被定住身一样,迟迟没有动静。孙悟空收起了金箍棒,走到门边见人没跟上来,又喊了句,「十三?」
袁苍回神,提步想跟上,回头看了眼阎王,面有迟疑。最後他走到阎王面前,垂著眼。
「阎王爷,其实您是惯著陶夭的吧?」
阎王平静凝视垂眸的男子,若有似无的叹了声,语似呢喃,「……有缘无份。缘是天定,份是人为。我话就说到此,你们走吧。」
袁苍沉吟半晌,低声谢过他,和孙悟空一起离开屋子。回头一望,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桌椅凌乱倒置地上,蛛网遍布,像从未住过人一样。
他掉开视线,迳直向前走去,路过门扉微敞的一户人家,从门缝能够看见几株芍药丛,艳粉的花苞似开未开。
又是孟夏。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六十《终》
那只雀飞得甚快,她穿梭在人流之中,仰头紧盯住小雀不放,不敢眨眼,深怕一个不留心要是花了眼,便会从此失去沉春的消息,也许就这麽与他背道而驰了。後来小雀领她回到客栈,她松了口气,发现客栈下头的马厩站著沉春,神色茫然,手里执著缰绳,好些时候都没动作。
他像是看见了红雀,头抬了下,侧眼看见她气喘吁吁的接近,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也只是朝他笑一笑,像安抚,之後百感交集,渐渐失去了言语。沉春回过头去凝视马儿,伸手缓缓抚摸它的脑袋,她愣愣注视他的动作,因为见到人而安下心来,脑海空白一片。
沉春看过来,眼里含著点笑意,「你去了哪里?怎麽回来还跟著这只雀儿。」那只小雀飞得累了把沉春肩膀当作栖木,竟在那上头打起盹来。
「去了阎王爷那里一趟。」她说。
沉春眼神暗了下来,点个头。气氛在倏忽之间变得稍微尴尬,她想,看这样子沉春想必是要走的,心里急著,话也说得有些颠三倒四。
「我、我也没问什麽,大圣爷也跟著去了,後来袁苍也到了,我只问了阎王爷陶夭这一生过得好不好这样而已,就怕你一声不吭走了,赶紧追过来。我只要一想到你走了,我就……就……」
沉春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但後来又冷了下来,凑近身来指著她鼻子,低声威胁:「我可先说,不管你有没有找到你的妖精,都与我无关!」
他是顾忌,她心里明白的很,当初得知自己便是沧海那时她也感到同样难受,那瞬间好似害怕起陶夭眼里看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一个她素未谋面的男人。
「当然与你无关了。」她答。「你是京城人口里那个倒楣的短命王,後来不知怎麽的死而复生,现在只是住在荒郊野岭,想当个山贼的聂沉春。」
沉春听了只是笑,有些苦涩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绷著脸与她说话,挣扎之下,结果只能幽幽的说。
「我原以为你要是如愿以偿,我也能够离开。当初的确是抱著看热闹的心态跟你到这里来,一边和昌云打听些事情,一切结束後,我就能这麽走人。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眼神淡淡来回於她脸上扫视,「你要是怕不能心安理得才追上来,倒也不必就是。我落到这步田地,只不过是又回到原点,这点我还是自己清楚。」
说到後来沉春闭了闭眼,有些挫败的咬咬牙,睁开眼时眼里抹上怨怼,对谁的,就不得而解。她想起庆典那时,牵著手一起看杂耍,还有沉春说想买张唐三藏治治她这只孙悟空,以及晚些时候的央求以及後续的若无其事,她慢慢的也不慌了。
「……我娘说过,有些人在害怕失去喜爱的东西时,会变本加厉,反而将他想要的东西拼命推开,好来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伤害。」她平静的说,「你是这样的人吗?」
沉春罕见的不知所措起来,欲言又止,只能狠狠看著她,最後败下阵来似的低眸不语。见状她微微一笑,怀抱一些庆幸,又说:「还好我不是。所以,我跟到这里来了。现在你要是想推开我,我可不让。」
沉春脸上不知不觉也泛起些许笑意,「……你也挺有资质干山贼的。」他似乎是给说服了,不再有抵抗的神色,「但我还是得走。」
她猝不及防,明显一愣。後来她吸口气,「那你带著我吧。」
沉春先是蹙起眉,而後笑出声来,指头顺抚过她同样拧起的眉,轻声说:「不用,你到时候再和袁苍一起来,我会和栖玉一起等。到时候要是你愿意的话,就一直住下吧,也别走了,再接来杜大娘一起生活……」他面颊微微泛红,指腹力道极柔,「可好?」
她给问得一愣一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怔怔望著沉春,他的拇指仍是一下一下的摸著。後来意会过来,眼眶比起脑袋快一步反应,湿润得不成样,之後是沉春话里背後的涵义在心头缓缓扩散,暖若东风。
沉春离开以後,袁苍回来了,没有跟著孙悟空。两个人坐在位子上喝茶,她问袁苍有没有向阎王爷问了些什麽。
「没问什麽,倒是厘清了些思绪。阎王爷大可不必大费周章上来,但他却还是来了,也许只是想看看你们两个最後会不会兜在一起。他性子虽然乖僻,毕竟和陶夭也算是惺惺相惜。」
袁苍一并也把之後她没有听到的对话也说出。她想了下,很难想像阎罗王和陶夭的交情好到什麽程度,陶夭三番两次想从他手上要人,阎罗王也从了,只是後来让陶夭把什麽都赔上。
不知道阎罗王遇见她与沉春时,心里做何感想?一个是明明该魂飞魄散的友人,一个是令其甘愿奉上道行的凡人,知晓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阎罗王一定觉得相当无奈……这麽一想,他还肯上来关心一下也算是仁至义尽。
慢慢的,她也不怨两人有缘无份,就是可惜。
「那你们两个呢?」
她一想到便不自觉嘴角咧开,「很好,不能再好了。说是要先回去,要我们之後过去他们家。」
袁苍见她春风满面,也跟著扬起唇,「好,我们过几天去看看。」
而袁苍没有食言,和她一起去见了沉春,以及栖玉。几个月没有见到,小姑娘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模样,看见袁苍时双颊微红,她也知趣的把空间留给两人,背著手走到沉春身边,想了想,把头轻倚上男人肩头。
他正替菜摘叶子,腾不出手来,把脸凑过来在她头顶磨娑几下,温温道:「等你们好久,以为不来了。」
「不是就来了吗?瞧你心急的──」
霎那间,从屋外缓缓走来一个妇人,满面风霜,温柔凝视著她。她喉头一哽,久不得语,跳起来便往妇人怀里送。母女俩终於重逢,她没顾忌自己脸上少了十岁年纪,哭得煞是响亮,像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给哭出来。
沉春见这情景只是笑,撇头望见栖玉仰著头不断同袁苍说话,而後者噙笑低头倾听,笑意渐深。
母女俩不晓得谈了什麽,只见杜大娘乐呵呵的看她面红耳赤,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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