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生》第22章


“哝!”车夫擎着鞭柄一指孟江白,“不知哪儿跑来两个臭小子挡路。”
孟江白忽然双膝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啊!”车夫和小婢子双双惊呼出声。
“请甄小姐救梁晶性命!”孟江白高声叫道。
车夫和小婢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车里一片寂静,似乎并没有人在。
“请甄小姐救梁晶性命!”孟江白再次高声重复道。
话音落时,背后响起了清晰而缓慢的脚步声。冰冷的杀气和锈蚀的气味从窄巷的另一端弥漫过来,仿佛浪花一层高过一层。
车夫和小婢子脸色变得刷白,连他们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正在缓缓地靠近。
孟江白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在这几乎凝固的时空中,只有大雨是真实的,打在身上生疼生疼。其他的一切都如同是画中迷影,看得见却摸不着。
“带他走。”忽然,一声极细却极柔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绝望的虚空。
“小姐!可是……”小婢子焦急地回头对着车里意欲分辩。
“带他走。”这一次,语气中饱含了不容置喙的坚决。
“多谢甄小姐!”孟江白俯身一拜,赶忙扶起了已然半入昏迷的梁晶。
车夫顶着大雨跳下车,伸手接过了梁晶。小婢子跪在车辕上,与车夫一起将梁晶抬进了蓬中。
“改日少鸿当亲自登门致谢!”孟江白遥遥对着车内人抱拳一礼,继而退至路边。
车内人没有应答。
“驾!”车夫不再多看他一眼,抖开缰绳一声呼啸。
雪白的骏马立刻撒开四蹄,嘶鸣着拉动了雕车。一转眼便消失在了漫天雨幕中。
、番外篇 飞鸿记 (十一)
孟江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抹开眼帘上的雨水,抬起头来向四面好好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个“人”字形的路口,他站的地方正是起笔点落之处。马车来处是人字之头,去处是撇划之尾。而那令人心魂激荡的杀气正来自捺划之尾——左首的那条幽暗僻静的深巷。
此时大雨已接连不断地下了约有一个时辰,长长的街巷里一个行人也没有了。仲夏的燥热已全然褪尽,甚至有了些深秋般的寒气一浪高过一浪地翻卷上来。
孟江白紧握着刀柄,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冷静下来,可是却仍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寒战。在这样的地方交手,若有半点闪失,想找人援手直比登天还难。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水花打在黑沉沉的刀鞘上,发出鼓点一般的响声。
一个高大壮硕的人影从灰暗中缓缓浮现,雨水顺着他深褐色的磨皮薄甲流下,落在地上变成一个个小小的白花。
孟江白倒提刀柄,摆出了师父传授的松涛剑法起手式“迎客苍松”。他刚想开口询问来者何人何意,就发现那柄黑色的刀鞘已然松脱。雪白的利刃在三丈开外灿然绽开,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啸叫。
如果这还不是凌云刀,那凌云刀就是不可战胜的!
孟江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何二步伐愈近愈快,长刀劈开珠帘雨幕,划出一道苍劲的裂缝。雷鸣般的啸叫直击耳鼓,杀气凝成的水雾状如厉鬼直扑过来。
孟江白一咬牙关,右足在积水中狠狠一跺,手中西瓜刀横划过去。一招端正大气的迎客苍松终于不甚顺畅地流了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阵对敌,偏偏就押上了性命。然而最可叹的是,他手中竟只有一柄别别扭扭的西瓜刀。
“叮”的一声轻响,西瓜刀擦上了凌云刀厚重的刀背。
孟江白竟眼睁睁地看见他的刀刃上崩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他心念电转,立刻转开了刀势,自然地接上了另一招“松柏后凋”,险险从旁避过。
然而何二刀势虽然磅礴厚重,却不失灵巧。只一个回旋逆劈便又逼住了孟江白后退的步法。
“嗬啊!”忽然,何二大声呼喝,刀掌齐出。
巨大的手掌“砰”的一声重重击打在了孟江白左肋下。孟江白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如纸鸢一般向右飞坠而去。
“啊……”他低声痛呼,只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虽已习武三年,却从未跟人当真动过手,自然也没被如此狠狠重击过。一时间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般,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沉重的脚步声复又响起,雪亮的长刀在大雨中缓缓提起,一寸寸向孟江白的头顶靠去。
“不可以……”一个声音从孟江白心中升起,“不可以就这么死了,站起来!”
他再一次咬紧牙关,以手撑地想挣扎站起。可是现在他连呼吸都无法保持通畅了,哪里还有力气挪动!
“快点站起来!”心里的声音不断怒吼着,“如果你不站起来,他会杀了你的!你堂堂孟家七公子,还没有闯荡江湖扬名立万,闯下一番大事业,怎么可以死在这等青皮流氓手中!”
“唰”的一声,又一道刀光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孟江白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摒住呼吸拼命向左使劲一滚。“叮”的一声巨响,凌云刀斩断了他袍子一角,深深地扎入了青石地面。
然而何二的身形并没有因这一刀入地而迟滞。他右手转握为按,在刀柄上顺势借力,又是“叮”的一声,刀尖已从石中脱开。与此同时,他以刀柄为轴心,左脚一个回旋踢,唬地一下又向孟江白胸口踢去。
孟江白本就只是将将避开刀锋,此时已再无可闪避。又是“砰”的一声闷响,被泥水浸透的硬官靴正中心口。
一股腥甜的味道一下子从胸中涌到了喉头。孟江白脑中忽然一空,整个人又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去。他身材本就不算壮实,加之年纪与何二差了四五岁,就算不用刀兵只动拳脚也绝无几分胜算,何况在如此锋锐无匹的凌云刀之下?!
孟江白伏身在泥水中,脑中不住地眩晕。胸口和左肋火辣辣的疼,几乎都要麻木了。
“嘁!”一声轻蔑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不过如此么!老三啊老三,怎么竟然会折在这种小屁孩童手里。”
“谁是小屁孩童!”孟江白被他一激,竟爆发出了浑身的血气,昂头怒吼出来。
“不是么?”何二左手拿着刀鞘,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冷不丁朝下狠狠一扎,鞘尖正戳在了孟江白肩头。
孟江白一声闷哼,却死死忍住没有叫出声来。一阵阵的剧痛从锁骨上传来,甚至似乎能听见骨头将要断裂的吱嘎声。
然而,这一次孟江白没有低头,也没有伏低身子。
从他迈出家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永远不再当自己是个孩子。因为,再也没有人会管他是饥是寒,度他是悲是喜,也再也没有人会站在他身前保护他荫蔽他,告诉他如何成为一个男人。
现在他能够做的,只是靠自己的一颗心两只手,去捍卫他觉得应当捍卫的东西——侠道义气!
“滚开!”孟江白一把抄起躺在积水中的西瓜刀,奋然向何二小腿扫去。
何二闪身一躲,后退了几步,刀鞘立刻离开了孟江白的肩头。他似乎也有些意外,怔愣了一瞬,才一面不屑地哼了一声,一面再次举起了凌云刀。
孟江白一刀逼退敌人,立即撑地而起,复又摆出了松涛剑法的起手式。在他的眼前,连绵的大雨已经将背景渲染得只剩下一片青白,唯有咫尺之外的何二和灿若银河的凌云刀是真切的存在。他紧捏刀柄,调整呼吸,悉心感受着雨水打在刀刃上传来的一丝丝震动。这震动犹如一圈圈散开的波纹,将他的呼吸和心跳慢慢地调和为一。
其实何二从退开到再次挥刀迎上不过转瞬之虞,可在孟江白眼中,却像是经历一场重生那样长。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输。
不是因为凌云刀锋锐无匹,而是因为自己心存恐惧。
害怕失去唯一的武器,所以一击而避不敢针锋相对;害怕受伤和死亡,所以一再退后无法反击!然而反观在何二之前的每一场胜利,都是因为自己本就一无所有无甚可失,所以也无所畏惧!
想通此节,孟江白忽觉自己浑身的气息都不一样了。招式运转间,似有连绵松涛之声缓缓升起。
、番外篇 飞鸿记 (十二)
何二原本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孟江白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他中午在大哥杜鉴处吃饭,听闻了郭四龙三早间在信义巷口受的屈辱,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反而将二人好好调笑了一番。然而正吃饱了在湖边别院里纳凉午睡,手下的两个兵便冒着大雨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一个面生的白衣小子拿一柄西瓜刀把王全子给*。转头一细问,竟然就是那个狠煞了自己两个兄弟的名叫“少鸿”的小子。
一个十四五岁的白面小子,竟然能连续击败近十个人!他虽然对此也有些吃惊,但心中更多的还是怀疑。
一定是这小子诡计多端,弄得郭四龙三大意吃了瘪,但两人又爱面子不肯承认,只一口咬定是点子硬。
有了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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