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赠我空欢喜》第23章


?br /> “沧桑,你看呀,你看那昔日如花美眷,今夕似水流年。”
天色完全地暗了下来,石天明艰难地直起身,腹腔里的清水咕噜作响。他打开灯,才发现沧桑已经斜倚着沙发沉沉睡去。
发丝遮住了眼睛,随着睫毛的抖动微微地起落着。他悄悄地挪步到厨房,着手准备两人的晚饭。有前日买的一尾鲈鱼,正好用来做汤,鱼其实是个很奇怪的生物,清煮起来有着更加引诱人的味儿,只需放少许的盐料,把葱花叶切成细细的丝儿,香菜叶子要用手撕下来,不能用刀切的。然后捏一小撮放入锅里,如果有一两朵干菊就更好了。这样清淡的汤却又是那么的浓香。冰箱里还有一把生菜,两三个番茄。便切成段做了一道沙拉。
上周在超市买的假泰国香米已经不多,蒸完也就刚好两碗。石天明忙活完这些,回到客厅,发现沧桑已经醒来,她揉搓着眼睛,把凌乱的头发顺手别到耳后,看见穿着围裙的石天明,再回头看窗外,才知已经入夜。
已经入夜。
有些人真的希望永远不会懂,有些事真的希望永远不得知。它们间的区别在于不懂的人是无知,不知的事是装作无知。
石天明完全可以做一个对人情世态不懂的人,对于程远方的来电装作是无知的事。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素颜出事了。她是出事后给程远方打的电话,这个时候她只能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值得托付,而这个人并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石天明后来想起这些,心里就翻滚起来,似乎自己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过。
那天晚上九点的时候,迟素颜下了晚自习课,像往常一样走出教室回寝室,教室在二楼,下楼梯的时候一群打闹的学生就这么从背后撞了过来,素颜就一下子滚了下去,直接晕倒不省人事。惹了祸的学生急忙送她去急诊,其实迟素颜只是撞了下后脑勺,稍微的有一点脑震荡,以及腿部有一些擦伤,当时是因为惊恐才晕厥过去的,医生过来给擦了伤口,挂了点滴,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可是等第二天素颜醒来,杜月茗正紧张地看着她,默默地坐在床边上一句话也不说,她长的娇小秀气,却是火爆脾气,整天没有住嘴的时候,她的性格和素颜相反,一个爱动一个爱静,却是素颜在大学生活里最要好的一个,两人一个班级又住在一个寝室里,经常打打闹闹。所以现在的杜月茗是很不正常的。
素颜问:“月茗,你别这么看我啊,似乎我要死了似的。你整天那么多说都说不完的话呢?白天黑夜的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没了,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乖了。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也不关心关心我,你天天那么能说,今天我给你个机会,你讲个笑话给我听吧?”
杜月茗还是不说话,她向前挪了一下,抓住了素颜的手。只是抓着,紧紧地抿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
素颜问:“月茗,昨天晚上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搞清楚没有?难道我摔下来,脑子都没坏,却摔着你的脑子了?你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以前唧唧喳喳地烦得我要死,可是等你突然安静下来,我还真的有点不适应呢?你说句话好不好啊?
杜月茗依旧不说话,她已经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趴在了素颜身上。
素颜这才住了嘴,她是从来没有看见月茗哭过的,她是千金大小姐,只有她让别人哭的时候。她这才明白可能出事情了。
杜月茗的父亲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正好接了来救治的素颜,当时以为素颜摔得很重,挂了点滴后还进行了血液化验,也就是这次血液化验,才知道素颜病了。杜月茗一整晚都守候在素颜身边,直到早上父亲把她喊走。
父亲问:“你知道你同学得病的事情吗?”
杜月茗当然不知道,摇摇头问道:“她不就是摔了一下吗,你们昨天晚上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还能有什么病?”
父亲的表情沉重起来,他领着月茗朝偏僻的地方又走了走,才回答:是绝症,一种血液病。这种病很罕见,病人的血液会慢慢地凝固,最后因为血管堵塞导致心脏功能彻底丧失,然后死亡。
杜月茗张大了嘴巴,眼睛睁到了最大。愕然看向父亲,她当然是相信他的。可是她不能相信这是发生在素颜身上的一个事实。素颜才二十二岁,这样的豆蔻年华,怎么就能宣布死亡了呢?
父亲拍了拍月茗的肩膀,让她回去吧。
杜月茗转身就要回病房,迈出一步又转身问:“我是不是该隐瞒着她。”
父亲却是摇摇头:“隐瞒能有什么用,已经是晚期了,也就是一年的生命了,你还是找机会和她说了吧。”
杜月茗是在素颜坚持要回学校的时候说出来的。素颜起身决定回学校。
杜月茗说:“不行,你得休息休息。素颜坚持不愿意。这个时候,她想了再想,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她说:“素颜,你就别去学校了,你得病了你知道吗?”
素颜身子一抖,她就知道月茗的确是隐瞒了她的。便问:“什么病,能把你吓成这样。”
杜月茗就把父亲对她说的话给素颜说了。素颜没有她预想的那样,或者突然发狂,或者大哭,或者久久回不过神来。
素颜都没有,素颜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真的吗?”说完自己乖乖地躺了下去,头转了过去背对着月茗,眼睛正好瞅见了病房的那扇窗户,窗户打开了,外面阳光充沛,绿树葱荫。
杜月茗没有看见,素颜的泪就那么悄悄地从眼眶里滑了下来。泪水模糊了眼睛,外面的阳光朦胧起来,黄灿灿的,绿树的影子开始摇摆着,成了双儿。
我怎么那么简单地就得了病呢?怎么还是一种罕见的绝症呢?后来,迟素颜不止一次这样问着石天明。
素颜再转过身来时,眼泪已经干了。她问杜月茗,你的手机带了没?我想打个电话。
杜月茗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她,迟素颜刚按了一个“1”就再也按不下去了,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石天明,可是她知道石天明以前的那个号码随着他的离开也已经停机。这一个月以来,她一次一次地拨打那个号码,都是无望而已。
可是她不知道如今还能拨给谁,手机就按在“1”上停了下来。
家里的那个父亲已经失语,这些年来她疏于联系,也不与联系。听说他最近自己开了一家小诊所,生活还算是过得去。他也经常打电话过来,虽然说不出声来,但是咿呀的声音素颜还是明白的,她毕竟是他的女儿,他如今孤身一人,能想的人也只有素颜了。
可是素颜始终不与他说话,她一直不曾原谅过他,在素颜的心中,他是应该死了的,既然没死,那就由其生存,终其灭亡罢了。他与她真的已经无关,所以当自己也快要死了的时候,她想的不是与自己有至亲血缘的父亲,而是本来应该素不相识的石天明。可是石天明也走了,他的电话也已经停机了。
她这个时候能联系的人只有程远方。
所以在以后的那些日子里,当她做出了自认为是背叛石天明的那些事情以后,她想的其实并不只是背叛,而有着更深的赎罪感。
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对不起程远方的。她想偿还,用生命,或者其他。
程远方接到素颜电话的时候,老黄的孩子刚闹腾着睡去,芍药正忙着给客人理发。这个时候的程远方已经决定留下来照顾芍药母子,他对生活本来并无什么奢望,既然芍药不让他走,既然她已认定他该留下来做孩子的父亲,他便留了下来,其实他也是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进监狱前浪荡不羁,居无定所。
如今想明白了许多,终于有了一个安定的窝,有了一个可以暖被窝的女人,有了一个闹腾的孩子。他已经很是知足了。何况他毕竟是答应了老黄的。
他挂上素颜的电话,披了一件衣服就出来。芍药忙活完,看着远方慌张的样子问:“你要去哪里?”
程远方说了出来,芍药上来就抱住了他。她说:“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一个家了,这个家里有女人和孩子,他走了她们怎么办?他去了又能怎样呢?
他问:“那你说怎么办?她都快要死了,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有良心的啊,我有良心的啊。”
芍药说:“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可以照顾她了吗?”
程远方便想起了石天明。
素颜,有人曾经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我的记忆如衰竭的枯树,千疮百孔的外皮渐次脱落,只剩下光滑的主干,风吹日晒这么久,已经干裂开来。
我能忘记多少,就已记起多少。
北京市安贞医院,安贞路中段,窄小的一条双行线街道,路两旁栽种着生长多年的柳树与法国梧桐,从医院出来向南100米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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