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赠我空欢喜》第31章


他这样,是因为突然记得三年前在西宁,一日早上素颜醒来,一翻身却跌到了床下,石天明忙跑过去扶,她却一把推开了他,照样是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吼:“我死不了的,你不用过来扶我。”
的士司机似乎司空见惯,装作没有看见,把头扭到了一边,车子又缓缓地朝前开了几步。行走的人都遮掩着瞅向这里,以为不过是一对小情侣在闹什么别扭而已。
他还是蹲下去,想扶她起来。她却挥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如今她已不再如以前那样号叫,而只是一道直直的目光看向石天明。
她说:“我没有忘记,我怎么能忘记。我穿着白色短袖上衣,水青色碎花长裙,我手里提着红色的方便袋子,我穿着敞口的软底鞋子。我把头发束在了脑后,头绳是粉色的,坠着两只天蓝色的梅花小鹿。那一年,我十九岁,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那是程远方刚刚进监狱的几天后,我想请你帮我替代程远方的监狱之灾。我什么都没有忘记,从十九岁的那年到今天,这是多少年,这是七年,整整七年。老石,我们认识了已整整七年。我们遇见,因为程远方入狱,后来你去给我送生活费,你去的时候我在学校门口卖小饰品,你请我喝西瓜汁,你把五百块钱塞到我的手里,你说是程远方给我的,随后的三四年,你一直这样,去学校看望我,请我喝西瓜汁,塞给我生活费。然后你离开,三年后你要去北京和一个叫顾南欢的女子结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其实三四年间的生活费都是你自己给我的,你却说是程远方的,你这样做,无非是怕我欠你人情。
我告诉你,老石,你就是不去看望我,不请我喝西瓜汁,不塞给我生活费,我也已经欠了你人情,你替我照顾了程远方,更何况后来你又陪我看病,并抛弃了顾南欢。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上了你。我还不起你的,一辈子都还不起你给我的情。我便一生也要背负着你给予的情债,我也想好好地报答你,和你在一起,甚至死在你的面前。可是我做不到了,我真的做不到了。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便离开,我离开,便以为可以悄悄地死在某个地方,你再也找不见我,便能遗忘。可是我却不知你是这样的傻,我离开了,你并没有回到南欢的身边,你却全国各地地走,你去了我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只是为了能再次遇见我,你就像一个孩子,那么地让人难过,你就是一个孩子,让人总是想起就同情不已。可是,你知道吗?老石你知道吗?你要清楚是我的不好,而你并没有任何错。你回去吧,好不好?难道你忘记了有一个人在等你吗?她叫沧桑是吧?你回去吧,我不希望沧桑因为我而成了下一个顾南欢。”
这一世,本应如此漫长。尘间荼靡,却不过是从丰盛转眼走向淡凉。
他不知道如何去讲,看着她坐进了的士里,他不知是跟进去,还是就这样看着她离开,然后再也不见。
倒是迟素颜伸出了头,说:“你如果真想知道这一切,就跟着我来好了。”
她想的是能结束这一切,从此再也不要提及。
若有一天,若能相见,若不牵连,若能不见。全认作是命中使然。
他便从另一侧车门进去了,坐在她的身边,全身都局促不安。她朝师傅说了地址,他也没有听见,两人便都不说话。车子一路开去,他只看见路边的地点,都是这样熟悉的,经过万达广场、从国贸大厦右拐,驶上东三环,一路朝北,穿过京广桥、长虹桥、农展桥、燕莎桥,再右拐下去就是海昌大厦,车子右拐进去,直到进了大厦的后院才停了下来。素颜结了车费,下了车,在前面朝着一排简陋的红砖房子走去,这类建筑在北京极是常见,一般都是在大厦的背后,建成一两排低矮的房子,有的作为工人宿舍,有的直接当了储藏室。正是下班的时候,有人陆续地从大厦里走了出来,素颜直接走向中间的屋子,并没有开锁,而是直接推开了。
门刚刚推开,石天明就听见了一个孩子的声音响亮地喊了一声妈妈。
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短短的头发,愈显的脑袋大,眼睛更大,这幅模样看着倒是有一丝熟悉。孩子穿着条小裤衩,光着上身。一把就抱住了素颜的腿,素颜弯下腰把孩子抱了起来,转过来望着石天明。
他听见她说:“天明,这是我的孩子。”
然后她又亲了孩子一口,指着石天明说:“这是你石叔叔,来,喊叔叔。”
孩子却不愿意地转过头,一点都不给石天明面子,嘴里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迟素颜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地对石天明说:“老石,你看,我有亲人了。”
很多时候,我们都急于想找一个出口。一个有光的出口,以此照亮自己。而究竟是怎样的光,却已被忽略。我们都幻想出口外会有一点希望存在,其实真的就只是幻想。
“老石,我这些年亦不过是想寻一个出口,找一个依靠而已。这常识的罪,原是塔罗牌里最凶险的一张。在任何时候出现,老天要给我什么,都只有抬头去迎接。唯有承忍,这是最为必需的方式。命运给你什么,就请承受什么,一如既往。任何的一场过往,我们都该善待。
“老石,你看我以为自己离开你后就会死去,可是我却有了现在的生活,我有了孩子。曾经种种,皆以为是朝花夕拾,而今这样的给予,仿佛是理所当然。
“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我今日此时便都告之于你。还记得在西安吗?有一日,我和你赌气离开医院,起因只是因为我不想继续无用地吃药,而你与我争执,硬是要把白色的药丸塞到我的嘴中。我就摔了碗,摔门跑开。天明,这些年你可能都以为我是一时冲动离开你,其实我是早有预谋,我在前夜早早地带了一些钱,拿了换洗的衣服。那是我第一次想离开你,只是不想继续连累你,只想找个地方自己死去,那是我第一次那样想,我真的怕了。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我知道让你陪我这一程是多么自私,我想还你自由,唯一的方式就是离开或者赶紧死去。我跑出医院,沿着医院门口的大街疯狂地奔跑。我沿着路边的人行道,穿过咸宁西路,一直向北跑,从乐居厂正街跑到东关南路,一路上我都在想,离开你还是不离开你,我念来念去也念不出结果,便只是跑。沿着大街,沿着大厦,沿着路边的花坛与丛木。直到跑到不能再跑的时候终于坐下来。
“我坐下来就看见了程远方。
“他何曾想到过会在西安遇见我。我们都以为是认错了人。直到我晃悠悠地扶着一棵桑树站了起来,脆生生地喊了他一声,远方。他才知道真的是我,他竟然在西安的街头上遇见了我。他是举目无亲了,本来他在易初的小镇上和芍药一起生活,后来一个西安的朋友给他电话,说是有好的工作,他便收拾了赶来,并给芍药许诺挣一笔钱后回家过年。可是到了西安,朋友搜刮了他的钱就失踪了。于是他落魄在这个陌生的古老城市里,就在这时候竟然遇见了我。
“老石,那是秋天了,你还记得吧,已经有点冷了。风总是从西北的黄土高坡呼呼的袭来。西安更是冷的早。”
“他说: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还告诉我父亲已经开了一家诊所,过得还好,就是无人照顾,生活邋遢得很,远远不是以前净洁的那个医生了。我对他依旧不关心,问他出来后可好。他却是苦笑。
“我一直以为他会过得很好,原来并不是这样。那天晚上,我们找了路边的一家小餐厅,要了两个小菜,两瓶西安的白干。我们就那么对着喝起来,慢慢地聊起来,才得知自己竟犯下了这样的罪过。他那天晚上是喝醉了的,一个劲地给我说,他始终都忘不了我,便也始终无法与日夜相处的芍药产生丝毫感情。我扶着他找小旅馆住下的路上,他红着眼睛朝我吼:素颜,你知道吗?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是为了老黄才回到芍药那里的,可是至今我都没有碰过她一下。
“我说:远方,我相信。
“我相信,我相信他的心始终没有变。我更相信我不只害了他,更害了那个叫芍药的女人。
“他一直朝我吼,说些没有边际的话。终于找到一个地下小旅馆,便宜到我身上的钱可以付的上。我架着他进了房间,他身子躺到了床上才安静下来,我给他倒了水,转身离开的刹那,他突然就抱住我,然后把我翻到了床上。
“天明,我试着挣扎过,可是我在他绝望与愤怒交错的目光中溃落到一败涂地。我摊开身体承受他的撞击。我想如果这样可以,是否算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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