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脉》第26章

他们肩负着中华帝国的使命，命中注定要守护这片广袤繁华的土地。他们乃中华命数，真龙之子。他们弱，则中国衰：他们强，则华夏盛。
他们，便是这中华帝国最强大的守护。
但是，真龙王只有一个。
他们之中，必定有一个，要夭折而亡。
当木晚宁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但是当她抬头看着这个水一般温柔美丽的少年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一切都释然了。
中华之主，真龙之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善良，温柔，给人以大海一样的怀抱。
仿佛这时间的一切都可以尽入他的怀中，然后获得重生。
至于她，夭折，就夭折了吧。虽然她舍不得夙辽夜，但是如果夙辽夜没有了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但是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木唯清却仿佛透视了她的想法一般扳过她的头，让她更紧地靠在他的怀中。
他说：“晚宁，别怕。别伤心。”
于是木晚宁抓着木唯清的手臂，拼命点头，拼命抱紧。
后来，木晚宁得知自己是被木唯清的“父亲”从南京捡回龙巢的。
龙生九子中的神兽霸下，本是前往南京探听敌军虚实，却意外地发现了浑身发抖地昏睡在一堆尸体中央的木晚宁，她缩着身子，满身满脸的血。于是他便将她带回了龙巢。
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木晚宁才意识到木唯清是被关在这个龙巢的房间里的，因为他身上经常出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伤痕。
之后，木唯清便把整个故事讲给她听。
木唯清说，他一出生便被身为龙生九子的神兽霸下捡到，然后认而为子。细心呵护数百年，含辛茹苦地抚养他长大。木唯清说霸下是世上最好的父亲，他从不嫌弃他兽态时候的丑陋，也不嫌弃他呆傻的性格和空无一点力量的身体。
因为爱他，霸下对他也非常的严格，甚至为了保护他，限制他与朋友的往来——木唯清身上那不明来历的伤痕，实在是神兽们的忌讳。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真龙一族，无人知晓逆朔奇迹的存在。霸下则以为这可能是一种不幸的象征，但是他却决定不论这不幸是什么，都决不抛弃自己的儿子。
所以后来，当八歧大蛇为了木唯清做出那些种种极端举动的时候，没有人比霸下更愤怒。因为正是八歧大蛇，把他辛苦藏匿于众人之中的木唯清血淋淋地扯到了龙生九子的面前。
然后，木唯清又开始给她讲八歧大蛇。他给她讲他和八歧大蛇是怎样相爱，讲八歧大蛇是怎样为了他做出诸多错事惹怒龙生九子强行将他们分开，讲后来八歧大蛇如何误会龙生九子误会霸下虐待他，想要把他从龙生九子手中夺走才发动了这场战争。
木唯清说，他不是故意爱上那只日本神兽的，那只神兽也并不是故意犯下那么多的错惹来龙生九子的愤怒，她只是太爱他。
但是这场战争，却是她为了找他而发起的。即使她是受到了调唆，即使这战争的残酷并非出自她的本意，但的确是由她发起，为了他。
所以，他说他要赎罪。
当时，木晚宁不知道木唯清说的所谓赎罪是指什么，那时候她夜以继日沉浸在对日本神兽无尽的愤怒当中，她并不觉得这是木唯清的错，她只是绝不原谅那只名唤八歧的日本神兽。
那所谓的什么日本的顶级神兽八歧大蛇，就算她是为了爱，就算这战争的惨烈并非出自她本意，她也没有资格把她犯下的错误累计到中华民族的子民身上！这其中，甚至也要包括所有日本的生灵！什么样的爱情可以不顾这天下苍生的苦乐？什么样的爱情可以亵渎这千万生灵的幸福？如果她真的爱木唯清，如果她真的珍惜木唯清，就应该对着龙生九子出手去抢去怒去争取去请求原谅！而不是一转身回到家纠结一帮恶鬼趁着真龙王熟睡之机糟践我中华民族！！
这世上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原谅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侵略和褫夺！
对于木晚宁的恨，木唯清都明白。他亦不是不恨，他只是悲伤。
即使被与世隔绝般地关在这龙巢当中，他的身体也会告诉他外面正在发生些什么事情。他的子民在成千上万地死来，他的土地在一寸一寸地丢失。而他却被安全地保护着，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不是不想拯救，不是不想阻拦，只是他现在每日对抗身上的伤口已然不及，莫要说去面对那座活生生的炼狱，就算是走出这个龙巢，也都是问题。
于是霸下便把他私藏在龙巢里，名义上是拘禁，实际上是保护。
后来，霸下有来过。他给木晚宁带来很多的药物和食物，唯独对木唯清置之不理。
但是其实木晚宁知道，每个夜晚，霸下都有来探望木唯清。他偷偷躲在他们的房门外，要一直守到木唯清睡着，才会默默地离开。有时候木唯清疼得厉害，他守在门外的身体都会暗暗地发抖。
那是个战争肆虐的年代。霸下每次回来，身上都或大或小地带着伤，但是，当他来看木唯清的时候，那些伤口都没有包扎过——他一定是每次刚下战场，都来不及包扎就来探望木唯清。
其实这些，木唯清都知道。如果连木晚宁都会知道，木唯清又怎么会不知道。
从很多很多年前霸下捡到他开始，就一直用笨拙的爱呵护着他这个非血缘关系的儿子。知道他身上会出现莫名的伤痕，就比他还要噤若寒蝉地防着慎着，生怕被别人知道。对于八歧大蛇，他比木唯清有更多的无奈。
而现在，他又是借着所谓“囚禁”的名义守着他，生怕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有多爱木唯清，只有木唯清才知道。
在很多个夜晚，骗过了来探望他的霸下，等他离开后，木唯清都会起身，披着满身的伤口和血，看着那些堆放在他和木晚宁中间的据说是“全部”送给木晚宁的药物和食物。
真是连撒谎都不会啊，他的父亲。
木唯清每每看着那对食物都会微笑起来。那些东西，每一样每一样，从小到大，巨细无遗，都是他最爱吃的。
有无数个痛不能寐的夜晚，木唯清就是看着那一堆食物，靠着那份强大的爱，忍了下来。
木唯清说，只要靠着这份爱，他就能够活下去，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受了多少苦，无论身上有多疼，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样的爱他，他就可以活下去。
很多个夜晚，木晚宁坐在床上，看着屈膝坐在那堆食物旁边下巴抵在膝盖上默默微笑的少年，看着月亮的光芒一点一点地覆盖掉他身上那些正汩汩流下的鲜血，看着那流水一样的鲜血渐渐淹没他赤裸的脚踝，流过他微笑中那满满溢出的幸福。
她便想到夙辽夜。
她不能奢望，夙辽夜的爱。
还有此刻，不知身在何方的夙辽夜。
她想了很久，从痛苦，到了然。
或许她不是很伶俐的生灵，但是在龙巢寄居的短暂的日子里，她几乎是不可遏止地思念着夙辽夜的怀抱，甚至他的冷漠。
她想要留在他身边。
后来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如果不能够被爱，那么就去爱吧。
如果她不能得到他的爱，那么至少，让他能够这样幸福地被爱着。
如果她不能像木唯清一样被爱着，那么，她就要像霸下一样，用自己的爱去温润那个她深爱的人的心。
如果夙辽夜不来找她，那么，她就去找他吧。
就像之前一样，如果他把她弄丢了，她就自己找回去！
后来，在她离开之前，木唯清抱紧了她。
他对她说——
“晚宁，记得要强大。”
“晚宁，要记得这大地上一切的苦难，要记得这身上每一丝的疼痛。”
“晚宁，要记得，中国就是你，你，就是中国。”
当时，木晚宁想说不对唯清哥哥，是我们要强大，你，加上我，才是中国。
但是木唯清当时抱得她很紧，他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她便走了，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前往昆仑山，找夙辽夜。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她方才明白为什么木唯清当年说了那番话，为什么木唯清说晚宁，你就是中国。
因为真龙王，只能有一个。
因为中华的命数，也只能有一个。
……
“木晚宁。”
当这个冰冷中带着凛冽的声音响起时，方才把木晚宁从对木唯清那深深的记忆中唤醒。
木晚宁猝然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架在九尾狐的脖子上，而九尾狐正也收敛了所有的感情，双眸中一片危险的警戒。他望着木晚宁的身后，脸上有火焰纹章若隐若现。
木晚宁感觉后背一片冰冷，他缓缓地收了手回过头，然后正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还有横切过那迷人黑眸的一缕殷红的发。
“蝎子。”九尾狐站起身，挡在那个黑衣黑眸的男人和木晚宁的中间。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