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脉》第31章

守护。
迷蒙中，木晚宁的眼中有滂沱的泪水流下来。
守护，你说，纵使我们怨恨，我们愤怒，但有些事情，是我们的劫难，即便要复仇，要那些让我们遭遇这劫难的人尝尽比我们更凄厉的苦，也要用正确的方法，用让天下人都无话可说的方法。
但是守护，我没有时间。
我也没有任何的心情去实践你说的那些方法了。
你说战争是我们的劫难，你说你也恨日本神兽，你也想要日本神兽覆灭，但是若要就这样倾而屠之，便会和日本神兽一样，沦为恶鬼。
你说不想要变成恶鬼，也不想我变成恶鬼。
所以你说晚宁，你要强大。
但是守护，我无法忘却那些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中华子民。
我无法忘却那夜以继日的屠杀和血流成河的尸体。
我无法忘却那些以各种残忍的姿态死去的炎黄子孙。
我无法忘却我华夏族人死不瞑目的双眼……我无法忘却那三千五百万痛苦呼号的孤魂！
守护！你要我记得我中华民族受过的苦，那么我便记得，然后百倍地返还给那些该死的神兽们！
守护……长大的时间太遥远，我已经等不及。若是我不等，若是我当年就不等，他们又如何能够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
所以守护，我现在就要将那些苦难，全部葬送。
你且看我昂首嘶鸣，将这些丑陋这些苦痛，碎尸万段！
“……汝等蛮族，破我国门，践我国土，其罪一。”
半空之中，木晚宁朝着那头挣扎吼叫的章鱼巨兽，向前一步。
“汝等蛮族……折我草木，损我山石，其罪二。”
木晚宁低着头，声音颤抖，步伐坚定，又向前一步。
“……汝等蛮族，浊我江河，污我湖泊，其罪三。”
木晚宁双手紧握，再次向前……
她便这样，一步一句，细数那宛如镌刻入她灵魂的桩桩愤怒！
“……焚我房屋，毁我家园，其罪四。”
“掠我食粮，夺我衣衫，其罪五。”
“刮我金银，褫我珠玉，其罪六。”
“损我清誉，伤我声名，其罪七。”
“躏我尊严，蔑我信仰，其罪八。”
“辱我妻女，杀我子民，其罪九！”
“……汝等蛮族，必以这九桩死罪，永沉地府！！”
猛然间，木晚宁抬起头，那滂沱的泪水顷刻间便翻滚着退去，她突然张口嘶吼，但发出的却并非人类的喊叫，而是一声直入云霄的龙吟——
于是，只看到天地变色，万物凋零，无数的火焰翻滚着裹遍木晚宁的全身！一条巨大矫健的火红色长龙傲然长啸着自高空中俯冲而下，携着无数毁天灭地的电闪雷鸣，直奔那终极神兽席卷而去！！
……守护，你且等我，将这日升之国的所有守护，送入地狱！！
“住手！”
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一个苍老焦急的声音陡然响起！
木晚宁只觉得迎面袭来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这力量强大得太过诡谲奇异，饶是木晚宁都被惊了一惊，然后猝然转身，折返于空中冷冷睇视。
眼下，阻挡于木晚宁面前的，是一群人。
不，准确地说，阻挡于木晚宁面前的，是十六条颜色各异的苍天巨龙。
而只身站在那庞大的章鱼前面起到真正意义上阻挡了木晚宁的，却反而是一个人。
一个黑衣黑发，额前一缕红发入眼的人。
“蝎子！”虽然震惊于蝎子居然有能力阻挡她这一下，但木晚宁仍不忘愤怒地甩了甩龙尾，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他喷起火来，“让开！”
“让不了。”蝎子抬眼看她，声音仿似没加盐的青菜汤，无色无味到了极点。“让他们沉入地狱，未免脏了我的地方。”
木晚宁眉头一皱，尚未等她了解蝎子的所指，先前那苍老的声音便已再次响起，直冲木晚宁的耳膜：“木晚宁！你可知你这样的行为是拿整个中华民族在开玩笑吗！”
木晚宁望过去仔细打量，这才发现那是一条通体金色的巨龙，也正是真龙族三大长老之首。它正怒不可遏地盯着她，身后，正是真龙族的其他二位长老以及十三位真龙圣使。
“我没有，也从来没有打算把真龙族扯进去，更不要说是中华民族！”木晚宁稳住心中怒火，一字一顿。“现在的我根本不能算作真龙一族，就算我现今灭了杀了这怪物也只是我一个人的过错！就算是遭天谴，也是我一个人的事！跟真龙族、跟中国没有半点关系！”
“你闭嘴！几百年来，夙辽夜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金色的巨龙愤怒地长啸一声，生生将那些电闪雷鸣全部逼退而去。“他就是这么教你杀人放火涂炭生灵，为了一己私仇为了平息自己的愤怒而去覆灭一个民族的守护神兽的吗？你这与那些日本神兽有什么区别？你想中华帝国也和它们一样被人称作恶鬼之国吗？”
“守护……他是教我要隐忍要退让！”一听到夙辽夜的名字，木晚宁的眼中立刻又涌上了层层叠叠的泪水。“可是隐忍退让的结果呢？是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子民被屠杀被伤害！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守护死在我的面前！我不甘心！为什么我的子民要遭受这些苦难？为什么我的国家要承受这些伤害？为什么我爱的人要离开我不要我！为什么！我要日本神兽们陪葬……我要日本那些该死的神兽们，给我的守护，给中华民族三千五百万的孤魂陪葬！！”
泪水滂沱之间，木晚宁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声，那尖啸声几乎迫得她面前的数十条巨龙齐齐后退，毫无半点能力反抗。
“呵，果然不愧是中华历史上最霸道的火龙。”蝎子喃喃自语了一声，顺便接起了正响得厉害的手机。
“你什么时候到？”蝎子看都没看来电显示，直接就对着话筒开口。“你最好快点，真龙族史上第一条火属性的真龙王正在发飙，你要再晚来一会儿，今晚神的餐桌上就会多一道主菜，叫‘红烧阎罗王’。”
听到这句话，话筒那边的人“噗”的一声笑了，“少来这一套，要是真能成就这道菜，那另一道主菜肯定就是‘凉拌鸡翅膀’”……那人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尖叫抗议之声响起，蝎子嘴角一挑，就听到电话里的人继续说，“那死鸟儿又怒了，呵呵——啊，对了，我打电话给你，就是要你向下看——我到了。”
蝎子闻言，随便向下扫了一眼，然后便了然一样地继续抬头，看戏。
被木晚宁那一声尖啸逼退之后，真龙长老的愤怒更盛，“你这是拿整个中华民族的未来给日本神兽们陪葬！木晚宁！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你一个尚未蜕变的小龙居然能够拥有几乎等同于半个真龙王的力量，又为什么你能够把日本最终极的神兽玩弄于股掌之间！木晚宁，那消失的龙脉，就在你的身上！夙辽夜在失去意识之前，把我中华民族的命脉全部放在了你的身上！”
“什么？！”本来正打算使用强硬手段逼退面前这数十条巨龙的木晚宁倏地一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长老的话。
“木晚宁，我告诉你！现在，中华龙脉就在你的身上，你便是真龙王，你便是中国！若你势要杀掉这只神兽断绝日本神兽体系，那就是整个中国、整个华夏民族毁掉了日本神兽体系！到时候遭受天谴的不是你，而是整个中华帝国！！木晚宁！你担得起这样的重罪吗？！”青筋暴起的金龙已经快要崩溃，这眼前的幼龙是如此的强大而美丽，她居然可以在尚未蜕变的情况下与龙脉产生共鸣，并将这强大的力量操控得如此之好！如此手段如此奇骨如此力量，简直堪称真龙族历史之最！
他决不能让她就此夭折！
而木晚宁的脑海中却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惊慌。
她非常清楚，若是真如那金龙所说，中华龙脉确实隐藏在她的身上，那么她的此番作为必会为真龙族，为中华民族带来灾难。
可是守护呢？
可是那三千五百万的冤魂呢？
难道她的守护，难道那三千五百万的冤魂，就应该平白无故地消失吗？！
“……晚宁。”
就在木晚宁近乎精神崩溃一般苦苦挣扎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随着那个声音，一只冰冷的手忽然覆上了她的双眼。
木晚宁的心脏猛地缩紧。
那是一只冷得仿若昆仑山顶万年积雪的手。
这只手曾在她无数次伤心、难过或者恐惧的时候覆上她的双眼，给她以力量，给她以温暖……给她以安宁。
她眷恋这只手的温度……眷恋这世上，唯一能给她温暖的温度。
……奇迹般的，木晚宁浑身的火焰都在那一刹那之间轰然退去，也只在那瞬间，她失却了火红巨龙的形态，重又归复成为美丽绝伦的少女。
这只手便有这种力量，可以平复她一切的愤怒，收敛她所有的杀戾。
迷蒙间，木晚宁觉得好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