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皇城》第66章

我坐在桌边，盯着门外的院子，期待着也许会有些慌乱的敲门声，直到太阳挂到了西方。慌乱的敲门声真的响了。
匆忙的赶上去开门。
“回来了，怎么样？”一看到大光就飞快的问道。
“我…看到老爷了…”
“真的吗？在哪里？他在哪里？你告诉他了吗？”
“在…在…”
“在哪里啦？”
“在…城门旁的布告栏上…”
“…”
片刻沉默。
“什么意思？”
“我在西华门外等了很久都没看到老爷，就想着先回来，路过城门的时候，就看到好多人围在布告栏边上，我一时好奇挤上去，就看到…看到老爷的名字了…”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那上面…写了什么…”
“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明珠，攻朝政，簠簋不饬，货贿山积，广结党羽…”
我感觉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前方很远的地方似乎有着点点亮光，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他站在黑暗的尽头，任我怎么追赶，距离也只有越来越远。猛然的惊醒，我看到自己熟悉的床铺。
“原来是在做梦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小姐…你没有做梦，大光说的，都是真的…”听到莲儿的声音，才转头看到床边立着的人。
“是真的…那明珠现在…”
“在大牢…”
莲儿在我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开了房间，剩下我一个人傻傻得坐在床上，攻朝政，簠簋不饬，货贿山积，广结党羽…大光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复读，一条条都是可以处死的大罪，怎么会。
明珠不是这样的，不是…在这里的这些年，我早已忘记了教科书上那些照本宣科的东西，图书馆泛黄的《清史稿》，在我草草的翻阅之下，连个星点记忆都没有。
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明珠，不是这样的……
原来这么多年来，其实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生活，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每天的工作，他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我只是一味的享受着他给我的爱，却忘了，究竟应该怎样爱他。我从没有试图好好了解他，明白他的心思。这些年，我竟是这般的过分，这般的贪婪。
第77章　相对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外面的一切拒之门外，忏悔着自己的过错，他却没能听到。
“小姐，吃饭吧，不管怎样，你还有孩子啊…”问外传来莲儿的声音，犹如一记重磅炸弹砸中了我。
孩子…
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不管怎样，不管发生什么，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颤抖的伸出双手，打开房门，外面的阳光，好刺眼。
接下来的日子，我虽然过的和平常无异，可我自己很清楚，我现在这般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那个人来的时候，我正麻木的照看着小光。
莲儿冲进房门，慌乱的说道：“小姐，他来了…皇…皇上来了…”
“…”
“小姐？”
看我愣在当下，莲儿不禁又唤了一声。
“小姐，皇上现在就在大门外，你是见还是不见？”
“…我见，我当然要见，我怎么能不见呢，把客人请到大厅，我换件衣服就出去。”
也许是我的冷静，让莲儿的焦虑得到了冷却，她看着我，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
莲儿走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望可以驱散这些天的阴霾，退下了稍有些斑驳的外衣，换上一套干净的，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正要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小光还在我的床上，就顺手抱起他，朝楼下走去。
正厅里，玄烨不经意的靠在太师椅上，品着手里的香茶，月牙色的长袍外套着一件暗红色的马甲，看见我走过来，玄烨放下了茶杯，双手懒散的交握，瞬也不瞬的看着我一步步走过去。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莲儿，把小光抱回去吧。”
莲儿恭敬的上前接过小光，匆匆下去。
“你的孩子？”
“莲儿的。”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句，就选择了他对面的另一张椅子，径自坐下。
“不想问问朕怎么会来吗？”
“大概猜出来了。”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对话，变得如此针锋相对。
听到我的回答，玄烨嘴角不经意的牵扯了一下。目光随即，打量起屋子。
“朕本来打算对明珠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御史郭琇疏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明珠这些年的罪证列举的头头是道，你说朕该怎么办。”玄烨的话，像是在跟我控诉着什么。
“那索额图呢？明珠的这些罪证，他应该也都有吧，只可能更甚，不可能较轻吧？”
也许他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提到索额图，玄烨的目光重新聚集到我身上，“看来明珠同你说了不少啊…”
“明珠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他从来不把任何朝廷的那些污秽跟我说。”
玄烨讽刺的笑了一声，“是啊，他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不过…”接着，又继续打量起来。
“不过什么…”
“不过，货贿山积这条罪，朕恐怕已经找到元凶了。”玄烨的眼神，让我突然不寒而栗。
“什么意思。”
“你知道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吗？”
“…”
“你生活的未免也太安逸了吧…”
“…”
玄烨的话，让我的心不禁沉重了起来，这些天来莫名的负罪感又一次爬上心头。紧咬着嘴唇，直到一丝腥咸刺激到自己的味觉。
“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些的吗？”
“你不怕朕杀了明珠？你应该知道，朕和明珠的矛盾，已经积累太久了……”
“你来了，他就不会死。如果你要杀他，断然不会来见我。”
“你为什么总喜欢把朕吃得死死的。”
“你错了，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玄烨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朕可以不杀明珠，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还没有想好，不过你要先答应朕，等朕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
“我答应你。”
“这么爽快？好，那我也答应你。”
“你知道吗，刚才我以为你会说让我离开明珠，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听到这里，玄烨无奈的摇摇头。
“离开？朕不会那么做，况且，你离开了他十年，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这些，朕早就已经看透了…”
一直持续的针锋相对，在我听到玄烨这句话之后，不知为什么，好像一切都飘散在风中。他站起身，背着手，盯着外面的院子。而我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他还是他，不管我做了什么，他也还是会让着我……
我送他出门，临走，他突然在前面说道：“院子里的这些杂草，就是你最喜欢的花吧…”
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另一座院子那满院子的花……
“它们要还有段时间才能开花呢…”
“等开了花…能不能让大光，送一束到宫里…”
“好…”
一个月之后的夜里，我听到微弱的敲门声，起身开门，趁着月光，眼泪又一次不听话。
“你回来了…”
“嗯…”
明珠的样子有些疲惫，也许是在牢里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这不是做梦，你真的回来了…”
“对不起。”
用力地摇了摇头，“都是我不好，才连累了你的…”
“没有，你很好啊…”
“明珠，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可是…我们走吧，好不好？”
明珠的背脊突然僵硬了一下，“小乔…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揆叙、揆方都已经长大了，尤其是揆叙，俨然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他比容若…”说到容若，心里的某个地方不禁隐隐作痛。“更适合那个家…”
“不是这样的…我很放心他们…可是我不放心…总之，你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的…相信我…”
明珠的话我永远没有办法拒绝，“好…那我等你…”
“对了，我…怀孕了耶…”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紧接着，就连小光都醒了……
第78章　条件
明珠被贬为领侍内卫大臣，却没有被彻底革职不复录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玄烨在手下留情。不过，不管怎样，现在的结局，已经是我最满意的了，我不想成为明珠的负担，却已不知不觉做了他十年的负担。我把自己从宫里攒下来的钱拿出来，大光也出去找了一份工，虽然日子过得不如从前，可我也一再告诫莲儿不要再拿明珠的一分钱。我不想再因为我，而害了他。
明珠对我的举动，无声的默许了，可在他的眼里，我却隐约看到了一丝惆怅，也许在他的心里，还是希望我可以在他的庇护下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吧。
孩子在我们细心的呵护下，很快就到了临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