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第236章


“沈苍将无羁刀交给项承志的时候,就将其中的秘密说出来了,希望项承志能知道其中的轻重,好好保管这把刀。”唐婆婆的眼皮跳了跳,好像因为年轻时的事而后悔,道:“本来这些秘密会如石沉大海般,轮武秘录的纷争,也可以平息了。可是项承志和吕子墨两人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所以吕子墨也知道了这个秘密。”
项恒的脸色非常平静,直视前方,神情就好像这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是他握刀的手,却在莫名的颤抖。
“项承志心胸宽广,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吕子墨就不同了,他的贪心很大,一直想得到轮武秘录。”唐婆婆继续道:“所以在某一个夜晚,他灌醉项承志后,就偷了他的刀,一个人闯进了幻簧玄洞。”
唐婆婆忽然苦笑了一声,道:“能从项承志手里偷走无羁刀的,除了他最好的朋友外,别人根本就做不到。”她凝望着面无表情的项恒,笑了笑,好像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一样:“你也一样,除非是你信任的人,否则别人永远也无法从你手上得到无羁刀。你最信任的人是沈苍,所以他得到了无羁刀。”
“吕子墨的武功几乎不再项承志之下,再加上幻簧玄洞里的机关他都知晓三分,所以他闯过了所有的关卡,在无念的干尸旁,得到了轮武秘录。”唐婆婆的眼睛发出了光,道:“吕子墨很敬重无念的为人,不忍心就这样将轮武秘录拿走,所以他将整本书的内容,抄在了事先准备好的白纸上。”
众人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吃惊,又好像是无奈。
唐婆婆的脸上也写满了无奈:“结果你们看见了,吕子墨太过自大,不愿废去自身的内力,从而走火入魔,变成了疯子。”
众人脸上的无奈,更加明显,更加突出。
“项承志虽然拿回了无羁刀,却阻止不了走火入魔的吕子墨。”唐婆婆再一次凝视着沈苍,道:“吕子墨的人虽然疯了,名气却更大。二十年里他从未在武功上败过,就是因为那一身轮武秘录的内功。”
沈苍咬牙凝视着唐婆婆,就好像死囚看着刽子手一样。
第四十八回:斩雀(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21019 6:19:55 字数:5104
唐婆婆道:“事情本来已经告一段落,吕子墨疯了,但一个疯子是不能给整个江湖带来多少动荡的。可是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沈苍压抑了二十多年对轮武秘录的欲望也终于爆发了,终于,一个恶毒而又野心蓬勃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酝酿而成了。”
众人的目光同时转动,用一种非常恶毒的眼神,看着咬牙切齿断腕的沈苍。
沈苍咬着牙,面对众人的眼神,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一个婊子,脱光了衣服被一群大男人欣赏一样。
唐婆婆道:“在会贤庄上,项恒的无羁刀失手被朱梦航所得,后来又出现在沈苍的手里,这也更加说明只有得到过无羁刀的沈苍,才有机会进入幻簧玄洞。当老身和身带轮武秘录内力的朱梦航交手时,就怀疑到黄雀就是沈苍。这所有的秘密,康复后的吕子墨一定会猜到,为了继续守住这些秘密,沈苍才会雇冷云风去刺杀吕子墨。也正是在得知吕子墨死在冷云风刀下的那时候,老身便肯定沈苍就是黄雀。”
项恒静望着冷云风,就好像望着一个朋友离去的背影一样,忽然插嘴说道:“但吕子墨为什么一口咬定无念道人才是黄雀?”
唐婆婆的眼神里又流露出对朋友死去的哀伤:“吕子墨是个有贪念的人,能和项承志交上朋友,就一定有过人之处,他有一点他还是很值得令人佩服的,那就是他绝不肯让别人替自己收拾烂摊子,是个肯悔改的人。”
项恒道:“所以他故意说无念才是黄雀,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因为他要自己了结沈苍?”
“无念是个正直的人,他不会做出黄雀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他为了平息轮武秘录的纷争,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又怎会借用这本书,去害人呢?”唐婆婆黯然道:“吕子墨最重要的朋友是项承志,但他最敬重的人,却是无念。他自己非常清楚,无念绝不会是黄雀。”
“轮武秘录的纷争本来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如今之所以再现,一切都是因为吕子墨二十年前的贪心。当他从轮武秘录的噩梦中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犯下了不可宽恕的过错。”唐婆婆的眼神里一片忧伤:“一个人若想仰天无愧的走在世上,就必须吃下自己种下的恶果。吕子墨生出吃下这颗恶果的念头时,已经迟了。”
比悲剧故事更加伤感的,那就是无奈的故事。
比无奈故事更加无奈的,那就是没有结果的故事。
唐婆婆说的这个故事,好像就是一个永远没有结果的故事一样。
项恒凝视着手里的无羁刀,问唐婆婆,道:“沈苍身上的轮武秘录,应该要这么处理?”
唐婆婆黯然道:“无念不希望看见这本书再见天日,老身的想法也和他一样,老身会烧掉轮武秘录,明天以后,这本书会在世上彻彻底底的消失。”
“希望黄雀也会像轮武秘录一样。”项恒寒声道:“彻彻底底的在世上消失。”
唐婆婆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然后项恒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像要走了。
众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项恒的脸上。
有人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项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轻轻的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就好像摸着情人的下巴那样温柔,望了一眼流星七血刀的六人,道:“你们最好赶回黑羽城。”
六人的眼睛里忽然发光,然后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一样的夺门而出,好像只要走慢一步,天就会塌下来似的。
项恒无奈的笑了笑,最后又望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沈苍,迈着洒脱的步子,走出了大门。
当然,他是抱着冷云风的尸体走出去的。
唐静怔怔的看着,直到项恒走出老远,他才忽然问道:“他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他在问谁,回答这个问题的却是宇文子乔,轻声道:“黑羽城,他们的目的却不一样。”
唐静道:“有什么不同?”
宇文子乔面无表情的说道:“一个想杀一个人,六个人想救一个人。”
唐静更加疑惑,道:“谁?”
“白芯素!”
三个轻声的字,从宇文子乔略显苍白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夕阳西斜。
月亮还未升起,项恒已经喝的半醉。
在一口洁白的棺材前,项恒轻轻的,很小心的将冷云风放进去,那种谨慎的动作和表情,好像冷云风只是睡着,生怕会将他弄醒。
冷云风染满鲜血的衣服已经换下,一身和以往同样洁白干净的衣服,正温柔的包裹着那已冰冷的人。
一柄与棺材和衣服一样洁白的蛇皮鞘柳叶刀,静静的躺在冷云风旁。
项恒的表情冰冷,人亦冰冷,刀冰冷,心冰冷。
一切仿佛都已冰冷。
天地间,朋友的棺材旁,凄凉和悲伤的场面,仿佛正缓缓消磨着一个人活下去的信念。
唯独从冷云风冰冷的脸庞上,所呈现出的安详表情,反驳着世间的凄凉。
月已升起。
在这种情况下,项恒竟然没有喝到烂醉。
他多么想烂醉一场,放纵一次。
项恒的脑海里有这种想法时,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的一生,岂非就是在烂醉和放纵里度过的?
若一个想借酒浇愁,想一次性喝到烂醉的人,那么无论什么人,什么事,什么力量,也阻止不了这个人喝醉。
如果真有这种力量的话,那么只有一种结果——酒不够了。
项恒面对着明月,喝下了酒囊里的最后一口酒,惆怅的叹了口气。
对于一个酗酒的人来说,没有酒,往往就是最疲倦的时候。
项恒凝望着冷云风安详的脸庞,脸上的那种神情,已不是文字可以描述的。
许久无声和沉默的咆哮后,项恒闭上眼,推上了棺盖。
他将洁白的棺材埋入黯黑的泥土中,一个朋友将长眠地下,“袂不血”故事的结尾,也埋入了泥土。再也看不见他的人,听不见他的声音,感觉不到那股洁白的杀气。
曾经的岁月,再也回不来了。
项恒坚信,“袂不血”的故事虽然已经结束,但这个传说,将会永远流传下去。
若一个真正有名气的人死了,他的名气往往会更大,更响。
随着葬下的棺材,一段深刻的感情和回忆,深刻在项恒心底的最深处。
他将墓碑庄严的,恭敬的,立在坟前,然后他收起酒囊,久久凝视着那个孤独的坟墓。
月光最亮最美的时候,项恒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秋风中。
月光照着凄凉和孤独的坟墓,照亮了墓碑,照亮了上面的字——“义兄冷云风之墓”
柔和的月光,仿佛点缀了冷云风的人生,超度着他无悔无恨的灵魂,那一世,红色的鲜血验证了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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