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第114章


答剌麻八剌把我拉入怀中,说:“你不要骗我,一定要来找我,你听到了吗?我给你半年时间,就半年,半年后,我一定强行把你带走,你听到没有?”
我流着泪点头。此时,有一阵微风吹过,我们周围,下起了一场白色的梨花雨。
之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答剌麻八剌就走了。如果我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我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跟他告别。但我们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互说了一句珍重。
答剌麻八剌走后,我们继续赶路。我的心变得很沉痛。我觉得很难受,因为我背叛了自己的感情。自从和答剌麻八剌分开的那一刻起,我就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莫昶说最多还要一两天,就能到常州了。这一路上,每当我们停下马车休息的时候,他就尽他所能地照顾我们,提供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不知道琰玉怎能对这样一个男人下手。不知道她在报复他的时候,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这天下午,我们的马车正行驶在山路上,突然下起雨来。因为担心莫昶淋雨,我穿上蓑衣,代替他赶马车。雨越下越大,路越来越泥泞。马车数次走走停停。
我问莫昶说:“老爷,这附近可有村子避雨?”
莫昶摇头说:“前面有条河,过了河就是个镇子。”
我点头,但我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到河边。暴雨依旧瓢泼,根本看不清河岸对面。
河中有座浮桥。我将马车停在浮桥边。莫昶对我说:“红姑娘,雨太大,山洪已经爆发。现在浮桥晃得厉害。你坐进来吧,我赶马车过河。”
看着摇晃的浮桥,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一般。我知道自己技术有限,虽然担心莫昶的身体,但还是只能点头,把缰绳交给他。
我坐回到车厢里,莫昶则紧握缰绳,赶马车上了浮桥。马车行驶在狭窄的浮桥上,摇晃地厉害。桥下水流湍急。我突然想到不少电影里马车翻落河中致使车毁人亡的惨剧,心跳地厉害。而就在我们的马车刚行驶到桥中央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马车瞬时倾斜,琰玉坐在后面,顿时被抛了出去。
还好我反应快,在她跌出马车时抓住了她的手。我看向车厢后面,发现就在我们身后,浮桥已经断了。琰玉脚下就是滚滚的山洪,异常凶险。车厢呈30度向下倾斜,我们时刻都有连人带车坠入河中的危险。
莫昶注意到我们这边情况紧急,但他没办法过来救我们,因为我和琰玉这边是悬空的,他如果过来,马车就会失去平衡,跌到桥下。他只能坐在前面不断地抽打马儿,让马把我们拉上去。
但车轮在打滑。
我拉着琰玉,感觉胳膊已经快要断掉了。但只要我一松手,她立刻就会被水流卷走。这个时候,我听到她说:“放手。”
她的声音并没有被雨声淹没。她的表情淡然。
我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说什么都不放。
她本来是握着我的手的,但是她松开了。她往下滑了一些,我用脚勾在车厢前面,伸出双手死死抓住她的手。
我对她大喊:“抓紧我!”
、第一零七章 故地重游
我紧抓着琰玉的手,终于在我的手就要僵掉的时候,马车被拉上了浮桥。我松一口气。莫昶过来和我一起把琰玉拉了上来。
之后莫昶赶着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驶过浮桥,上了岸,往镇子的方向而去。
坐在马车里,琰玉问我:“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是更好吗?”
我摇头说:“只要你还是莫昶在乎的人,我就不会让你死。我发过誓,决不再让他承受失去的痛楚。”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我又想到了莫征之死——我绝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我,说:“我是不会感激你的,我也不会因此而被你感动。迟早你会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在动摇。我想,既然她求死,那么她应该也已经因这场复仇而遍体鳞伤了吧。她心里的矛盾和痛苦,或许远远超过我的想象。这件事让我也不由得揣想,她最初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因为当时她就寄希望于我能阻止她的复仇?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说:“无论你任何时候回心转意,我们都会接纳你的。”
但她却冷冷地说:“对于我做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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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河之后不久,我们来到一个小镇避雨。莫昶因为淋了雨,晚上又开始发烧。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像是到了极限一般,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只能先找间客栈住下,帮他调理身体。
因为暴雨,很多人滞留在了小镇上——巧的是,我们竟和两个熟人住在了同一间客栈。在我们住在客栈的第七天早上,我刚喂莫昶服下药,琰玉推门而入,急切地说:“我刚刚看到了——看到了段二爷!”
“段二爷?!”我吃惊地重复着。如果他在这里,那么那木罕王子应该也在了?
她接着说:“我刚刚听到东厢传来的琴声耳熟,就凑过去瞧了瞧,发现竟真的是段二爷!”
莫昶说:“既然如此,玉儿为何不去跟他叙叙旧?”
“老爷!”我皱眉看着他,心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那对主仆的好。难得这次琰玉没给我们找事,你就不要再提醒她了!
然而听他这么说,琰玉像是如梦初醒似的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瞬的羞愧,随即昂首说:“我和段二爷确实很久没见了。”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管他们,明天就出发离开这里吧。”我说。
莫昶没有说话,他只是慈祥地看着琰玉,像是在说,你怎么害我都没关系。
琰玉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我问莫昶说:“老爷,你说她会去找段二爷吗?”
莫昶笑说:“她一开始没这么做,之后也不会这么做。”
“这么说,她是在转变了?”我欣喜地问。
“她一直在变,尤其是我们来到这个镇上之后。”莫昶说:“她和雪姝一样,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们的内心,始终都保持着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善良,这也是她之所以这么痛苦的原因。”
我点头说:“这么说来,自从住到这个客栈里来之后,她似乎变得比以往沉闷了许多,看眼神似乎也更加关心你了。难道是因为内心在挣扎?”
莫昶微微一笑,说:“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孩子的转变。”
“一定的,老爷,不要说丧气话。”我说。
结果琰玉果然没去找段二爷。我们又在那间客栈住了三天,待天彻底放晴了,又踏上了去常州的路。因为怕被认出,我极少抛头露面,也没有见到段二爷和那木罕王子。不过据琰玉说,他们都穿着便装,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既惬意又舒坦。
离开镇子后的第二天傍晚,我们到了一处山间宅院。下来马车,我看到了那个残破的门匾——莫宅。
我惊讶地看向莫昶,问:“老爷,这里是?”
他看着那门匾,眼神中满是沧桑与怀念。他说:“莫家祖宅。父亲当上知州后,我们就搬离这里了,从那以后,这宅子一直空着。”
他说着走向正门。门锁已经损坏。他轻易推门而入。我和琰玉跟在他身后。推开门的瞬间,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怪响,惊起数十只鸟雀。
院子里荒草繁芜,植物葱郁,房檐建筑都已破败不堪。莫昶看着这一切,眼中现出悲凉的沧桑。
他指着院子东南角的一棵槐树说:“我小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我爬过那棵树。”
他又指着东边的一间砖瓦房说:“那间房是书房,我就是在那里学会了第一个字。”
他脸上现出少见的缅怀过去的笑容,接着指着一间类似于厅堂的稍大的房间说:“为了摘后院橘树上的橘子,我爬上过那间房的房檐,结果摔了下来,摔断了腿。那晚,母亲哭了一夜……”
我知道此刻他眼中映出的景象,一定不像我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残破的宅院。他看到了过去,看到了流动的光影,看到了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看到了愉悦。
我看向琰玉,她听得入了神,嘴角间竟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笑意。这个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父亲在向他珍爱的女儿讲述着他儿时的光景,在向她诉说着这个家曾经的祥和与繁荣。
莫昶讲了很久,讲了很多,讲到口干舌燥,他停了下来,再次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遍这座院中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他走向书房。
我们跟在他身后。
书房的木门已经涨坏,轻轻一推就歪倒在地。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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