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逝桃花文》第92章

我看着天空，发呆，日子如水一般重复着流走，一天甚似一天。
我看着手中无意识拨动的琴弦，铮然有声，却是怎样都成不了曲调。
“小姐，您要是实在闷得慌就出去走走，这眼看就是冬至了，早冬的梅花怕是开了不少了。”瑾月坐在我旁边一针针在手中的红帕子上穿梭如流水，我转头看着她手中初步成型的鸳鸯发呆，已经过了一年了，我看着那一针针完整了的鸳鸯，嘴角泛起点点苦涩，怎样才能够不那么悲伤，我转过头看着天边，这天空中就只是被一方小小的窗棱框着，没有沙漠那般的澄澈宽广，还记得那时候，会和林萧逸一起坐在车里看着天边火烧了半边的天空，记得那时候，他依旧只是那个我救下来的小破孩，可是转眼之间，小破孩也剥落了外表破旧的甲克，蜕茧成了王爷，这些日子总是会自觉不自觉的回忆从前。有人说当你开始喜欢回忆时，你便开始老了，原来，老化这般容易，也是，兜兜转转，两世为人也有近四十载的光阴了吧。世事真就这般的难料，我用了两世近四十年的光阴终究没有算计过命运，还是躲不过那一方高墙……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我的回忆，将一切拉回云彩飘斜的天空，终究不是大漠，冬日里能有这般的晴天已经是罕见了。
“进来。”瑾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知道她要起来，于是转过身按住她。
“我去吧，你继续绣。”我看着她眼中闪烁了一下，却终究还是重新坐好了，拿起未完的红锦，低眉顺眼。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清影，说不出的静谧好看，半年，瑾月也成已长成了一朵娇美的花，是时候为她谋个疼惜的人了，我在心里暗自盘算着，
“有何事？”我走到门口看门，看见父亲身边的小厮站在门口垂首等着，见我开门也不惊讶，只是淡淡对的退到一边，为我哦让出一条路来。
“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书房。”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前面为我引路。
弯绕几圈之后，终于是到了父亲在府里的书房，这还是我回来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到父亲的书房来，之前通常都是他过去我那边的，我也有想过要去找他的，却总是被拒绝，今天一看见这里的景象，终于发现，原来他是怕我内疚。我看着屋子周围茂密的竹子，闪过微微心苦，他老人家还是那般喜欢锦州那些平淡的日子……
“爹爹。”我站在门外，拒绝了随从的通报，自己敲响了爹爹的门，一如在锦州时一般。
“进来吧。”爹爹的声音从里间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让我心里多少有点无底，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话题。
“爹爹。”我走进去，看见正在书桌旁批阅着什么的爹爹，低着的头上，几根白发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异常刺眼，扎得我心生生的疼痛，我不记得在我走的时候有那些碍眼的白头发，而如今却是争先恐后的跃入我眼眸，才发现爹爹也老了……
“花儿来了？”良久，爹爹从纸上抬起头来，一脸慈爱的看着我，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褶皱，那双原本明亮似清泉的眼睛，却似是被什么浊染了一般，不再是那般流光溢彩，带着浓浓的倦怠，在看见爹爹眼眸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错来了这个世界……
“恩，爹爹找我何事？”我努力压下嗓子里的哽咽，扯动着嘴角，给他一个牵强的笑靥，眼中的爹爹被碎落成一片片晶亮，光线晕染出刺眼的光环，突然就没有了直视他的勇气。
“花儿，你觉得逸王爷，如何？”爹爹看着我，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嘻哈，庄严肃穆的看着我，眼睛紧紧盯着我躲避的眼神，仿佛要将我逼落到最真实的角落，让我无所遁形。
“您不是一开始便知道答案吗？”我看着他，声音轻微得几乎连我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依旧还是那般的倔强着不愿意承认什么，却依旧坚守着自己给过他的诺言，尽管他似乎已经不需要了……
“花儿，你真的想好了？”他看着我，眼睛里有着难以言明的疼惜，我只是那般看着他，不曾有要动摇分毫，却依旧在心里愧疚得无以复加。
“花儿，你可知，这高墙，一旦踏入，便永无回头的路了。”爹爹看着我，语言里有着微微颤抖。
“爹爹。”我看着爹爹，终究还是掉落了眼泪。
“女儿，知道。”我看着爹爹，脑海里浮现出芸瑟嘴角那抹带血的微笑，她不悔吧，爱上了，便已经是万劫不复，只有心死了，或者我死了，便可以走出来，无所谓了吧……
爹爹看着我，脸上是苍白的颜色，眼睛里有着清澈透明的疼惜。
“爹爹会支持你的。”爹爹看着我，良久，嘴角扬起，给我一个类似调皮的笑，转过头的瞬间却让我不小心看见他眼中的苦涩。
“爹爹的宝贝女儿看来是留不住咯，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爹爹继续打着哈哈，虽然言语轻松，却怎么也没有在对上我的双眼，他以为我看不见他眼角的苦涩的吧？可是我看见了，一清二楚。
“爹爹，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带着娘亲和哥哥离开京城。”我看着爹爹，我不要他为了我涉足这污泥一般的官场，不要他被京城污浊的空气沾染，我要他们都还是那般平淡的模样，过着或许拮据却是简单的生活。
“那怎么行，爹爹一定要受在京城里，爹爹可是要留下来给花儿当靠山的。”爹爹转过头，用坚定掩饰过眼角的苦涩，言语之间是半真半假的夸张。
“……”我不语，定定的看着他，眼泪一颗颗掉落，却固执的不愿意发出一个声音。心被爹爹誓言一般的话语扎得温温软软的疼痛。
“反正爹爹不走，爹爹要留下来保护花儿，花儿可是爹爹的宝贝，要是有人敢欺负花儿，爹爹一定要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花儿。”爹爹看了我良久，没有发现我有样开口的趋势，知道我一定不答应，于是开始学小孩子一般耍赖，顺便还从桌子里绕出来，拉着我的袖子不放，就差坐地下捶胸顿足了。
“恩，好。”我看着爹爹，眼泪模糊了他的身影，努力的想要记得他的样子，努力的记得那些他对我的好，上一世我是孤儿，这一世，我有这样温暖的家，有可以靠的爹爹，这一世，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去守护他们……
“圣旨到￣￣”外面一个尖哑的嗓音响起，划破这一刻的温馨，也划开爹爹脸上粉饰的兴奋，留下一地碎片，有僵硬满眼在空气中。
“李公公，您就直接说吧。”爹爹看着那个叫做李公公的鸭公嗓子。
“皇上传飞花笑小姐进宫面圣。”李公公也不怒，缓缓收起明黄色绣着‘圣旨’字样的卷轴。一副已经习以为常了的样子。
“皇上这么快就有动作了啊！”爹爹看着天空，淡淡的说着，眼中有着坚定异常的微芒。
“皇上说只是见见飞花小姐，请欧阳大人放心。”李公公淡淡的说着，仿佛对于爹爹还会颇有几分忌惮的。
“李公公，请先在前厅稍事休息，容飞花梳洗一番，再随公公进宫，可好？”爹爹还要说什么，但是却被我打断，我不要爹爹冒险，我要爹爹还是那个爹爹，若这次真的是鸿门宴，那么，就让爹爹至少可以全身而退吧。
“恩，小姐且去，咱家自去前厅等着便是。”他微微礼了下身子。
“花儿，皇上最近身子欠安，爹爹和你一道进宫，也去探探皇上去。”爹爹乘着李公公尚未走远，立刻插嘴。
“皇上说，欧阳大人最近公务繁忙，该是在府里好好休息的，就不必进宫了。”李公公也转过头来，看着爹爹恭敬的回话。
“……”爹爹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拉下来，不让他说。
“爹爹，我去就好，您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可好？”我看见李公公走远之后，对着爹爹讨好。
“……”爹爹不应话，只是看着我，定定的看着我。
“爹爹放心，花儿一定好好的回来，不少一根汗毛，可好？”我信誓旦旦的保证，但是天知道我究竟会怎样，看爹爹着样子，皇帝这次怕真的是摆了鸿门宴了。
“皇上最近在烦两个王爷的婚事，但是偏偏，他们都选了你。”爹爹叹息的说出一句话来，让我不由一怔，不懂为何会有此一说，但是马上反应过来，看来，真的是贪玩过头了……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我给爹爹一个安慰的微笑，风吹过，面纱浮动，里面是我那道故意而为的疤。
“还有，你那个叫天宇的朋友说，他过两天会回来找你。”爹爹继续，明显有拖延时间的意思。
“恩，知道了。”我看着爹爹，心里嘀咕着‘怪不得都没看见天宇呢，原来是不在，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