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远,那么近》第44章


被念到名字的当事人终于恍过神来,抬起头看着正对话的二人,却不免疑惑,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
其实找杨教授的事陈耀并没和她提起过,这完全是她的自作主张,当时在医院探望陈伯伯的时候,只是听说他要转去医大附属做手术罢了。至于杨其山这个名字,也是后来闲谈的时候偶尔说到的,她留了个心,便记住了。
她还没想明白,那边叶昊宁已经淡淡地开口说道:“不用客气,也难得肖颖会为了她的朋友来找我办事,这算是第一次,我倒觉得十分有意义。”
这回她可是听得明明白白。这叫什么话?当着陈耀的面,心里不禁既尴尬又有些恼怒,偏偏说这话的那人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那张脸半隐在淡淡的烟雾后头,仿佛连眸中那份浓墨重彩的深黑也一起淡下去,愈加让人捉摸不透。
她牵动嘴角,想要反驳,却又似乎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只好作罢。
可是陈耀看着叶昊宁的目光却一动不动,只是很快便轻轻一笑:“肖颖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爱求人。所以,对此我也觉得很荣幸。”
叶昊宁没再说什么,伸手弹了弹烟灰,其实一支烟几乎已经燃尽,他却恍若未觉。
大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茶几上的酒精灯还冒着幽蓝的火焰,清澈通透的玻璃壶里隐约能听见热水沸腾的声音,咕噜咕噜……那些透明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又在瞬间破灭消失。
肖颖却觉得这样细小的声音仿佛有点遥远,竟似是来自于她的心底,只觉得一颗心也正被放在火上微微灼烧,这样的时间凝滞着,让人感到分外难熬。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不该多事。
叶昊宁说的对,心脏搭桥不算什么大手术,并不一定需要全市最好的医生来主刀。这样劳师动众的,甚至连某院士的关系都搭上了,结果却好像是她在自讨苦吃。
将现任丈夫与旧日恋人聚集在一起,再加上一个自己,倒真有点像夹心饼干,又或者是汉堡三明治。
也许叶昊宁真的发现了什么。因为他一向敏锐,虽然总是看似漫不经心,可是她知道,其实他的心思敏锐得可怕。
认识相处这么外,从来都只有她看不透他,而自己在他眼中,却仿佛一直都是透明的。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常常恼羞成怒,毕竟被一个人看穿的滋味并不好受。
所以肖颖暗想,如果不是自己还没从晕车的那股劲中缓过来,那便一定是叶昊宁今天反常了。
因为她竟然觉得他在进门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可是陈耀,对此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路下来面色正常地与他对答如流。
或许就像叶昊宁曾经说的那样,她是真的笨,才会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进退不得,自找尴尬。
服务员半跪着将火调小了,移开玻璃壶,手法繁复而又熟练地逐一排开杯子清洗斟茶,过程极为讲究。
肖颖盯着桌面,像是还在想着心事,又像是被对方熟悉而漂亮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那只小小的玻璃茶杯被摆到面前时,她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拿。
服务员抬头说了声:“小心烫……”
却已经来不及。
她的动作太快,又心神不宁,手指在半空中不经意一抖,那样滚烫的茶水就立刻飞溅出来,一滴滴砸在皮肤上,猎猎生疼。
肖颖忍不住抽了口气,咝咝呼痛,险些就要将杯子丢掉,但最终仍是咬牙忍了忍,飞快地将那仅剩的小半杯茶放回茶几上。
这才又皱着眉收回手来,可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手背上的红痕,就听见陈耀在旁边沉着声急急地问:“怎么样?是不是烫到了?”
她听了却不禁微微怔住。
原来他还是会焦急。
原来他还是关心她。
可是当初走的时候,他曾一字一句地说,肖颖,你不能总是这样依赖我。他曾经那样狠了心让她一个人承担此后所有的痛苦。
但是此刻,他却又在担心她,为了这样的小事。
心中五味杂陈,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只是突然说不出话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淡淡的阴影笼罩过来,那只还僵在半空中的手便被人一把握住。对方的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不轻不重,指尖带着一点凉。
方才泡茶的服务员早已经站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指了指:“先用冷水冲一下吧。”又立刻转身出门去找药膏。
叶昊宁也不说话,高大的阴影几乎将肖颖头底的光线尽数遮住,他先看了看一旁仍旧倾着身子的陈耀,修长的手指巧妙地避过了那几处被烫出微红印记的地方,然后稍一用力,便把肖颖拉了起来。
肖颖只是随着他的脚步一路往前走,脚下是软绵厚实的地毯,他走得快,她跌跌撞撞了几步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没有回头,但分明觉得身后有两道目光一直追着她。
她心中微恸,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前头那人若有所觉,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她一下,然后便面无表情地松了她的手,利落地替她推开洗手间的门板。
待到肖颖独自走进去关了门,叶昊宁才慢悠悠地转回到座位旁,却不坐下,修长的身躯微倚在高高的靠背边上。
他低眉,从烟盒里拿了支烟出来,又似乎并没有抽的打算,只是将它夹在指间,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一开一关,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声响。
那道幽蓝的火焰仿佛映到他的眼底深处,忽明忽灭,光亮转瞬即逝。
过了半晌,他才突然很随意地开口说:“这女人傻成这样,你当初怎么容忍得了?”他微微垂着眼眸,还在径自玩着打火机,仿佛自言自语,但又分明是对在场的另一人在说话。
第三十七章
过了半晌,他才突然很随意地开口说:“这女人傻成这样,你当初怎么容忍得了?”他微微垂着眼眸,还在径自玩着打火机,仿佛自言自语,但又分明是对在场的另一人在说话。
陈耀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不免一怔,继而才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反问:“那么你呢?能这样一直容忍下去么?”
叶昊宁的姿势没变,只是在下一刻轻挑了唇角,盯住幽幽的火光,回以一个同样意味不明的低笑。
冲了冷水,又抹了些服务员送过来的药膏,手背上顿时清凉一片。肖颖稍作修整之后走出去,这才发现今天的主要客人杨其山教授已经到了,三个人正在席上寒暄交谈,气氛颇为融洽。
她走过去,叶昊宁介绍说:“这位是杨教授,这是我太太,肖颖。”
“你好,久仰大名。”她笑了笑,在叶昊宁身边的空位落了座。
对方极有礼貌地朝她点点头,语调却轻松风趣:“被叶太太这样一说,除了愧不敢当之外,我还觉得十分荣幸。”
真是凑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今晚第二个因为她而感到“荣幸”的人了。
而第一个,是陈耀,就坐在她的正对面,此刻仿佛目光灼灼。
肖颖只好敷衍地微笑,轻轻垂下视线,只听见那道慵懒优雅的嗓音在耳边低缓地响起:“这可不是客套话。在整个C市的医院里,我估计能被我太太叫出名字的, 只有杨教授一个人而已。而且,她从来没接触过心脏外科这一块,竟然也知道杨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其实我当时听了都十分吃惊。”叶昊宁微微笑着,一只手不动 声色地滑到桌下,低凉的指尖触到她的手背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竟似比药膏更加清凉。
“是吗,那我更是荣幸至致了。”杨其山举起杯子,笑道:“我从入行起就谢绝酒精,所以今天只好以茶代酒,先敬在座的唯一一位女士。”
喝了那一杯,接下来便开始讨论手术问题。
因为有导师曾院士的亲自交待,杨其山对于这次的手术自然没有推脱的意思,席间很认真地询问了关于陈父的一些情况,然后应承转院之后,一应事项他都会全权安排妥当。
事情几乎是以轻松而又完美的状态解决掉,最后走出酒店临分别之前,陈耀沉声说:“多谢。”他看着叶昊宁,径直伸出手去。
夜色之下,肖颖只见这两人轻描淡写地握了手又道了别,然后便各走各的路,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
车子一路疾驰。
这个时间,路况算不上太好,但是叶昊宁仍开得飞快,在车阵之中左右穿梭。
肖颖把窗户降下一点,结果夜风呼地一下灌进来,立刻便将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只好又悻悻地重新升起玻璃。
车速丝毫未减,她最后忍无可忍:“你今天没喝多少酒吧。”又指着前方正自闪动的醒目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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